那时候我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外面的风刮得鬼哭狼嚎,可是屋子里很暖和很安静,灯光很暗,我搬着老板大哥的一个小八仙桌坐在一楼餐厅的大堂,内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头一次琢磨出正确的人生哲理的小青年是这样的,他会觉得他的智慧和感悟足够应付这个世界,得出来的很多观念又是积极温和,那他当然就会对自己满意。我那时候发现,人的内心和外面的世界虽然息息相关互相纠缠,但是只要你的内心温暖,再苦再累再吃亏上当你还能躲进自己的心里不是吗?就像外面的风和屋里的我,只要我把自己这个屋子弄得干净暖和,别人什么都能拿走他也拿不走我这个对不对?对我影响深的人那时候没几个,好的那些就不说了(我总是遇见好人),坏的那些,比如训导主任班主任,比如二老毛蜜桃猴子,比如我爹(没错,他想把他的思维加给我,就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他们就像那个时候我做梦梦到自己在那个棺材一样的屋里时要从外面闯进来的恐怖力量,要撩起那些灰色的窗帘往我的这个小小屋子里塞垃圾,恐怕没戏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我已经把他们见识过了,看透了,明白得彻彻底底,比核磁共振看得还要清楚,我想以后我也不再会那么坚决地反对谁反感谁,因为,总有人想往你这个屋子里塞垃圾,你不得不接受,包括你的亲爹都是这样——没关系的,让他塞,他塞进来,你当时假装一下客气,过后再扔出去就是了,根本没必要做什么剧烈的动作搞得大家有伤体面。我没用多大力气就明白了学校的龌龊意义,也没用多大力气就抵抗了社会肮脏的侵蚀,除了自己天分高,主要还是因为我把自己的这个小小的屋子看得紧——以前总是模模糊糊感到不应该随便让人往我这个屋子扔东西,现在就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并且自己可以大概地装修一下,让它看起来像个样子了
我如此英俊,如此有智慧,如此感情浩瀚如海,我还怕没别的东西?什么都不用想,坦坦率率地活下去就好了——倒是有一点,你不愿别人往你屋里扔垃圾,自己却经常戴着头盔戴着防护镜拎着一个冲击钻跑去别人屋里咣咣咣地钻,不合适了。以后这种事还是少做吧,如果要砸人屋子,你看看别人有没有钱重新装修,或者你有没有钱给别人装修,或者尽量控制你的破坏程度不要打断了别人的承重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