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言要死了。

    靠在门坎上的他,血浸湿了衣裳,黏在伤口处,哪怕只是简单的呼吸,也让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

    崔言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门槛内是婴儿的哭闹,妇人带着颤声的安抚,以及小声的抽泣。

    门槛外是另一番景象,披甲持锐的精兵悍卒,杀意胜于雨夜,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着猎犬的家仆,随时可能冲进这屋内,大开杀戒。

    恶犬的咆哮,火焰的贪婪,兵甲的寒光,以及刀刃的残忍。

    都落入崔言的眼耳鼻喉之中,五味杂陈,让他苦不堪言。

    一门之隔,便是生与死的隔阂,雨幕落下,倒像是阴阳分界。

    而这道门槛上,坐着重伤垂死的崔言。

    雨混着血滴滴答答往下流,他抬头向天借雨饮了一口,说不出是喝下的到底是泪还是灰,呛的他连咳几声。

    可咳嗽过后,崔言的眼神渐渐坚定了下来,唯有二字——无悔。

    他并不后悔,哪怕自己马上要死了。

    至于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还要从大半天前说起。

    三师兄拉着崔言,逃似地下了山。

    三师兄没说错,长安距离华山不远,二百里地,对于上等轻功来说,也就是两缸茶的事,再不济,也就多添一壶酒。

    所以,从华山狂奔到长安,进城之后,师兄弟二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间茶楼,点了一桌好菜,连吃几碗酒,散去了一身的疲惫。

    酒足饭饱之后,三师兄本打算找一些相熟的人,打听一下冯水牛的下落。

    谁曾想,还没等两人打听,就已经知道了冯水牛在何处。

    “他竟然成了长安小侯爷的门客?”

    崔言微微皱眉,这算哪门子的金盆洗手?

    华山的外门长老,虽然在门派内是个不入流的角色,地位和掌门亲传平起平坐,内外门一门之隔,就是云泥之别。

    但是,华山是江湖的一流势力,既然如此,华山的外门长老,对于二流势力来说,就约等于‘掌门’的地位。

    这样一位人物,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倒不稀奇,但染上了庙堂,倒不像退隐,反倒像是洗白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