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医师对小儿的救命恩情,某都来不及答谢,这回又要辛劳医师了。”马姓男子是真心惭愧,他家境贫寒,虽说靠着教书育人勉强养活自己一大家子人,但真拿不出多余的财帛以示感谢。
明洛犹自感慨着岁月对普通人的摧残。
那老太太脸上处处风霜痕迹,刀削斧凿得比小说男主还要深刻厉害,衬得本就略显刻薄的长相愈发下撇,尤其那两道嘴边的法令纹,几快落成九十度。
“大郎,你咋和你娘子学得一个样,动不动跑医馆来求啥子苦吃,都是做不得数,骗人的玩意儿,那么几个字写的就卖你半贯钱,咋不去抢呢。”
老太太一如既往地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絮絮道。
可能是在外头,又有儿子在侧,她这一番唠叨远没有那日在家叫骂嫌弃得不给人留脸面,恨不得把人逼死才好。
这年头做人媳妇真是件高难度的苦差事,明洛一想到这马公子是个愚孝到不顾媳妇死活的男人,便连最后一点装出来的热络都懒得维持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看着眼前娘俩的双簧,一个黯然神伤,时不时婉转至极地劝上几句,一个哭天抹地,好在声音不大,没产生负面的影响。
“医师,阿娘这几日吃得极少,连最爱吃的酱菜都吃不下了,问她只说吃得难受没劲,昨儿还昏倒了一回,我为人子实在放不下心。”马公子姿态卑微,主打一个谦和孝敬,谁看了都得夸一句至诚至孝。
明洛心里有数,面上纹丝不动:“老人家先坐吧。”
她可不入乡随俗退化自己的坐姿,在能做主的前提下一律改换成现代诊室的高脚桌椅。
要知道来看病的人本就身子不舒坦,还要忍受跪坐的种种折磨,平坐着轻松多了,腿脚不受累。
“坐什么,你这儿的咋坐,可不为难我个老婆子。”老太太有着她这个年纪必须有的顽固和刻板,在怼完明洛后像模像样地挺了挺背,一副宁死不屈的壮士样。
“大郎,娘就是年纪大了,谁还没个毛病,多治没大用,这人能活多久,佛祖那儿都有数的,凡人哪里能做主。赶紧走吧,一副药配下来,都够你买好几本书了。”
明洛不悲不喜地看了她一眼,内心仍有稀薄的怜悯徐徐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