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和侯俊铖对视一眼,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所谓“正本清源”,无非是红营说什么就是什么,和儒学与孔孟二圣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关系,反正孔老夫子也不可能从坟里爬出来指责红营搞得不对。
欧洲的启蒙运动借的也是“复古”的名头,拿着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学者着作来驳斥基督教的神学,至于那些学说着作到底真的是古希腊古罗马传承下来的、还是启蒙运动中的思想家们假借古人之名而伪造的?谁能说得清楚?
“没有思想理论是不行的,但单有思想理论也是不行的……”顾炎武止住笑,提醒道:“无论是儒学还是他道,说到底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可用之处则取、不可用之处则弃,不必拘泥于先圣话语和书本经典之中,使用工具只是为了让自己强大起来,不应该被它们绑住。”
侯俊铖点点头表示同意,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辩经辩到最后还是得看谁的拳头最大,两宋士林言必称“正统”,引经据典、辩才无双,可到最后都比不过一句“臣构言”。
屋外的世界已经完全沉寂了下来,夜幕低垂、寂然无声,侯俊铖却只感觉越来越兴奋,一点倦意都感觉不到,和顾炎武谈论了这么长时间,他也算是摸清楚了顾炎武的性子,这位天下闻名的大儒是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只要能够实现“有土保民”的理念,对于顾炎武来说,什么道路、什么手段都是可以使用的,哪怕是离经叛道乃至篡改经典。
这或许和顾炎武的人生经历有关,他虽然也是官宦世家出身,但屡试不中,转而研究杂学实务,抗清之时家眷蒙难,两次被捕入狱,族中又生变故,为堂叔陷害几近将死,又走遍大江南北、遍览风土人情,天下百姓的困苦看在眼中,对前明灭亡的反思也更为深刻。
他确实是个最适合为红营这样一支需要打破旧的规矩的政权的理论体系奠基的大儒名士,王夫之或许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让他的儿子亲自北上去找顾炎武充当红营的内援。
“亭林先生今夜一席话,小辈受益颇多,小辈自入石含山以来,有许多思考所得,还请亭林先生指点一二,若是有与儒学相通之处,烦请亭林先生提炼一二,若是有冲突的地方……也请亭林先生帮忙‘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