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尽述自己如何历经艰难回到长安,因为相比内心煎熬实在不算什么。棘城已成地狱。黑鹰军不惜伤亡地疯狂攻击。全凭宗孝端和靳刚合力死守,挡住耶律楚,我才能带一千护卫从渝关、幽州向长安进发。
波云诡谲的时局永远让人无法预料。还未入长安,我们已遇上回纥骑兵到处抢掠。但只有一千护卫的我也无可奈何。及至到了长安城下,把守的士兵竟也是回纥兵。验过我的令牌,说是传大汗令,长公主独自入宫,其余护卫驻于城外。
远远望见傲岸平滑的宫墙,棱角分明的雉堞。宫门之上,触目依稀有一些东西,遮挡着日光。催马走近,悬挂之物逐渐清晰。那是一颗孩子的首级。他的眼睛依然睁开着,目光中裹挟着惊恐与无辜。他的头发披散着,被纠缠在一根长竿上,由长竿保持着俯视众人的残忍角度。
血的痕迹流窜于我的记忆。杀戮的阴影,血泪的呼号直冲心海深处。我陡然睁大双目。景明的容颜逼目而来。
我策马行进在宫内甬道上。御河水已被染成鲜红。妇人的首级,幼儿的首级,随水不断沉浮。血腥之气铺天盖地。骏马惊恐地摇着头。我默然地掌控着缰绳。
又一重巨大的宫门轰然开启。我从高大而昏暗的穹顶之下穿了过去。下马而行,远远看见有一人站在夕阳下的九龙桥畔。
她一身白衣如雪,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长发也只以素带极简单地挽垂在脑后。夕阳的柔光映照着她苍白的容颜,仿佛明玉流动。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似乎从未温暖过,“三姐,你终于归来。”
我暗暗心惊,“四妹?”裴青入狱前,仙蕙便已不见踪影。我因抱病,也未能关心此事。危如累卵的此刻,她却竟在宫中。
仙蕙转身而去,默默地在前方引路,素白的长裙从落满红叶的青砖地上扫过。我们不时走过被火烧得残破不堪的宫室,周围花木假山上烟熏火燎的痕迹还宛然如新。
终于,在含元殿前,她停下脚步,双目只看着地下,“去拜见新皇吧。”
心骤然跳得快了。二哥、景明皆已不在,谁在含元殿称新皇?我回忆一路所见,疑窦丛生,眼前竟浮现出英义大笑的脸庞。
仙蕙只是立着,就像这一切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