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知道,是谁寄书给阿楚,让他明白我还活着?”
我将盈满泪水的目光,凝注在夫人毫无神采的双眸。
“是青儿,”她慢慢说道,“他觉得契丹会越来越强大,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劝说阿楚不要南进。”
“夫人,青是对的,”我含悲忍泣说道,一点莲心的苦味,在话语中漫开,“但是楚,他还未完全看清汉人是一个怎样的民族。这个民族是不能被马蹄和砍刀征服的。过去不会,未来也不会。”
夫人思索着继续摩挲着我的头发。她的身上,有和母亲一样的香气。“玉儿,青儿和阿楚都是我的孩子,你也是啊。我一生所学,都传给了你。回去阿楚身边吧,只有你才能慢慢劝说他。”
以幽云之地为妆奁,周契终于休兵。交战一年之后,景昊终于准我北去,带着泽儿。每一次读景昊亲笔写就的诏书,他提笔时的情景就浮现在我眼前。
“朕受天命,领平兵乱之灾,解百姓忧患之苦,宗室倾覆之忧,应北夷之求,遂割同胞孪姐,成万里之婚,翼定中原之业。长公主弄玉,朕之骨肉至爱,性情温凉,容貌端庄,忠贞体国,必上缘社稷,下亲万民,宜以燕国之尊,姻亲契丹,所司准式。”
多少不舍,才写就这和番诏书……我们离别八年,匆匆相聚,又再天各一方,也许此生都不能再见。我的弟弟,受天命于危难,扶大厦于将倒,他是大周的骄傲。
这一次,方至幽州,已看见浩浩荡荡的马队疾驰而来。绝影已老,却仍跑在最前。马上的男儿身着紫貂,腰间束着鹰纹宽带。
流光里泛起无数沧桑的浮影。我撩起车帘,远远与他对望。这一眼,依稀还是那初见时惊为故人的惊鸿一瞥,那黑山上生死相许的炙热对望,那别离时刻焚心噬骨的泪眼凝眸……历尽多少磨难离别,却从未更改心中模样。点滴往昔忆起,千般感慨徘徊,此时无声胜有声。
忽从我身后,钻出一个闷滞压抑已久的孩子,几步爬下车去,冲耶律楚喊着:“父皇、父皇!”伸开胖乎乎的双手跑向他。
耶律楚足足惊愣了半炷香的时候,才翻身下马。他蹲下身子,凝视面前这个小小的孩子。良久,他的眼眶红了,湿润的泪水几乎要从眼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