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岂不更好?老天不长眼啊!
手上的活计真是做不完,几万卷的典籍,每卷分上中下,各宗还另有小录,要全部登记入册。她忙了好一会儿只誊抄了十来部,对比身后堆满的五十个高架,实实在在可谓沧海一粟。如今太忙,连咒骂两句都腾不出空。采葑在边上说,她只唔唔地敷衍。
那丫头知情识趣,蹲身整理桌沿顺下来的白折。一页一页对叠好了,却行几步道:“婢子告退了,司簿仔细火烛。”
她退出去,重又合上了门扉。
大夏天的困在书堆里,因着要掌灯,门窗都不能开,怕风吹偏了火要走水。阁楼又离殿顶近,空间也不及别处开阔,几盏灯一点,热得蒸笼似的。
布暖挥汗如雨,有一刹儿晕眩,简直以为自己要熟了。才知道做官真不易,索性做了大官倒好,像自己这种不咸不淡的芝麻官,最适合被压榨。
这会子真怀念烟波楼,怀念渥着冰的果子、怀念醉襟湖上凉风习习。看看眼前堆积成山的卷轴,果然干一行厌一行,她连死的心都有。
心情烦闷,重重叹口气,案头的烛火急剧地晃动,唬得她忙伸手捧住。暗里直呼晦气,连牢骚都发不得。都怪贺兰敏之,没有他,她何至于落得这副田地!她停住笔,拿笔杆子蹭蹭头皮——想起书院里别的小吏又觉得好笑,整天和笔墨打交道,个个嘴唇都是黑的。因为总要润笔,有时候笔头分了叉,或是出了贼毫,直接就拿嘴去叼,一天下来都成了乌骨鸡。
这样的日子要熬两年,两年后榨光了油水,大约只剩一层皮了。
廊庑下有人走动,到了门前推门而入,是两个校书抬了担子送新审的副本来。篾筐往地上一搁,报花名般的唱:“《礼记》十二卷,《史记》九卷,《白虎通》二十一册,入库誊本。”
布暖手忙脚乱拿白纸记下来以备清点,两个校书一旁看着只是笑,宽慰道:“司簿别急,记不住的咱们再报一回。”
布暖尴尬地笑笑,“我才刚还真没记住,请问二位校书郎,《史记》统共几卷?”
“《史记》九卷。”一个校书道,“冬司簿别客气,咱们以后一处当差的,直呼名字就好了。”
布暖抬头看,两个校书咧着嘴笑。容长脸那位说:“我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