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秋。她昨儿还在烟波楼里弹泪忧愁,到现在算算,大半日没有想他了,倒像是从泥潭里跳了出来,寻着了一条似是而非的活路。只是不知能维持多久,像现在,方才得了闲,他又占据全部的思维。
突然门上锁扣哒地一响,她悚然朝外看,月色虽菲薄,尚且能照亮一方天地。单寒的身影投射在窗户纸上,只是模样有点怪异,像个断了嘴子的茶壶。
她急忙夺过襥头戴上,装模作样拾起狼毫,心里感慨着自己如今弄得投机取巧一样,打个盹儿都偷偷摸摸的。
直棂门吱扭一声开了,她准备着笑脸相迎。抬头看,竟然是吊着胳膊的贺兰敏之。
果真摔坏了,脖子上挂了圈绫子,一条手臂耷拉在胸前。她笑起来,好啊,贺兰监史也有这一天!
贺兰敏之翻白眼,“笑什么?你心眼真够坏的!”
“不笑怎么着?难不成哭么?”她又哈哈补充两声,“人在做,天在看。贺兰监史可仔细了,这回是膀子,下回可能就是脖子!”
他听得一愣,半晌眼珠儿一转,在她的椅背半倚半靠着,朗声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撂下你。就算下阴曹,我也要人伺候,非带上你不可!”
她噎了下,未及开口,他长长吁了声。翘着手指去翻成摞的誊本,啧啧地咂嘴,“果然好笔脚,颇有魏晋遗风啊!这样的妙笔生花,单单用来计度目录太过屈才了。回头我让人把角楼里的孤本也拿来,正好有个掌固抱恙缺了席,他手上的活儿就有劳冬司薄了。”
赤裸裸地公报私仇!她梗起脖子,“我分内的差使还没办完,没有多余的空闲去给别人打下手,请贺兰监史另派他人。”
贺兰凤目飞瞥,“我是兰台监使,给你派什么活计,你照办就是,哪里容你挑拣!”
布暖横眉冷对,“监史这是挟私报复么?布暖才来,就急着拿我做筏子?”
“错了,不是布暖!”他正色一喝,继而栖身上来给她正了正襥头,风情万种地冲她嫣然一笑,“是冬暖!你可记住别说漏了,咱们一根绳上拴拴着。倘或东窗事发,倒霉的不止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