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绞着手指说,“舅舅这是要出去么?”
她就在眼前,他看着她,胸口隐隐作痛。不敢再靠近,害怕自己失控,只有远远站着。她现在像个懵懂的,不解世事的孩子,他的任何一点过激的行为都会吓着她。他须得十二万分的小心,一言一行要表现得无懈可击。因为他有野心,他要她重新爱上他。
他点了点头,“过会子有高句丽使节朝见,我衙门负责皇城警卫。你在这里做什么?亭子里设了宴,你不去用饭?”
她吃吃艾艾道:“我信步走到这里来的,正打算回去呢!”
也许她还有些残存的记忆吧,这也是好事。其实他很性急,多少个日夜里魂牵梦萦的人就在这里,但却不能碰、不能抱,连目光都不能在她脸上停留太久。这究竟是怎样残酷的一种折磨!若她这时能想起来一些有多好,至少少费些周折,让他可以立刻毫无保留。他有好多话要同她说,但是她在面前,这么近又这么远!
她低着头,打算从他身旁走过。他不知怎么的,突然伸手掣她,喉头艰难地吞咽。他说:“暖……”
低低的一声唤,像从世界另一边传来的。她心头猛一颤,怔在那里不知所措。她有个不为人知的小字叫如濡,阿耶阿娘却都管她叫布暖或是暖儿。所以不管是如濡和布暖,横竖没有人像他这样称呼过她。那个单音节从他口中出来,包含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惆怅和困顿。俨然阔别多年的情人,发自内心的哀鸣。
风吹过的时候颊上生凉,拿手抹了抹,才发现居然已经泪流满面。她愕然退后一步,盯着手指上的泪珠喃喃:“这是怎么回事?”说着又红了脸,仓促藏到身后擦在裙上,讪笑道,“舅舅有事么?”
他哽得说不出来,她的回忆虽丢了,但是爱他早成了本能是不是?他才觉安慰,略平了心思方道:“我记得你会唱变文?”
她嗯了声,扭捏道:“从前唱着玩的,唱得也不好。舅舅是怎么知道的?”
他轻轻扬起唇角,“我知道你很多事,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话锋一转又道,“外祖母下月寿诞,咱们合演一出戏好不好?”
“唱变文么?”她的眼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仰着脸问,“唱什么?《麻姑献寿》么?还是《满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