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姨娘那里,娘心里……好闷得慌,很盼着能与旭儿多坐坐……”说着,她的眼圈不由微微泛红。
屋里一时寂静,夫人言语寥落,丫头婆子都不言声了。
柳溶月放下筷子,瞧着这位身姿容貌依旧精致秀丽的富贵夫人,胸中涌出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自己这个“母亲”一品诰命、夫为高官、膝下有子,苏大人位高权重也只有一妾,怎么说也不算性好渔色之人。普天之下、众人眼中,如苏夫人这等有福的女子也算凤毛麟角,如何她还是愀然不乐?
正在这时,忽然右边院里传来声声丝竹妙乐。
见柳溶月些微诧异,周寒香昂首笑道:“旭哥哥忘了?这是我姑母在弹琵琶唱曲儿与姑父解闷儿呢。姑母擅长音律,姑父就爱她这个,听了这些年了还放不下,也是古怪。”说着,她掩口而笑,满脸得意。
听寒香如此腔调,苏夫人轻轻放下筷子,眼望别处,似是吃不下去了。
柳溶月无声叹息:这寒香姑娘,聪明面孔笨肚肠,说话着实没眼色。这不就得罪了当家夫人么?又一转念:莫非她故意的?仗着周姨娘恃宠生娇,能把夫人气死更好?
想到这里,柳溶月心中陡然生出一个从未想过的可怕念头:富贵双全的苏夫人尚且如此,来日我就算如愿嫁给彦玉哥哥,难道就可如意一生么?表哥会不会纳妾呢?表哥的妾室会不会挤兑于我?我生性懦弱、不爱争吵,他若娶了妾,我定然受欺负!那可如何是好?
十八岁的柳大小姐从来觉得,此生此世只要嫁给如意郎君就万事大吉。毕竟从小到大所有戏文都是演到入了洞房就戛然而止。至于成婚之后的漫漫人生该如何度过?她从来不曾想过,仿佛那些都不存在。
今日愁肠百结的苏夫人,以长辈之尊,终于为柳小姐缓缓拉开了五浊恶世的帘幕一角,让她匆匆一瞥就不寒而栗。
这顿饭吃得起初热闹、中间败兴、后来就有些不了了之了。
饭后饮茶,柳溶月又在“母亲”那里刻意呆了好一会儿“承欢膝下”。她骨子里温顺乖巧,又善心地百般安慰苏夫人落寞失意,几番温言软语下来,柳溶月不但哄得苏夫人眉开眼笑,就连苏夫人身边的丫头婆子都对这位生了离魂症的大少爷生出颇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