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贵人面圣时还是从前那一副逆来顺受的委屈样子,扫了今上的兴,自己不也得跟着吃连累。
可若是不帮……皇上的心思谁也说不准。他今夜得罪的,有可能就是明日龙床上的宠冠六宫。
到底怎么样,眼见为实。
“贵人在哪儿?”
“爷爷饶命。贵人说,爷爷必定要见她,所以在咱们守夜值班的下房里立等着呢。”
“糊涂,那是主子能待的地方吗?”
刚出正月,天气依旧寒冷,何况是夜里,路上雪融霜冻,泥泞难行。梁九功仗着平日里走得熟了,脚下加急,片刻即到。
太监房里炭火蜡烛分例就那么些,屋中幽暗不明。但梁九功觉得,火光烛光,都比不上此刻郭贵人一分容貌自生光,洁白无瑕,娴静若兰草。
“给贵人主子请安。”
“梁谙达快请起。咱们是老交情,用不着这些虚礼。”
郭络罗济兰今年三十岁上下,紫禁城流水样地进新人,她其实早算不得年轻,何况连着数日不睡忧心独生女儿的生死,粉黛不施,形容憔悴,在所难免。梁九功余光瞧着,脸上不敢显,心里却敲开了鼓。
这不免有些失了后宫嫔妃的本分。
“主子既然明知要面圣,何不装饰得体面些?”
济兰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是想笑,可却比哭还难看。
“谙达不会是以为,今夜济兰是来求皇上雨露,婉转承恩,好换四格格安然无恙?”
梁九功被一语道破心思,反而不知该如何应承。
“我不过是想赌一赌,皇上究竟是恼我任性妄为多些,还是疼女儿命悬一线,慈父心肠多些罢了。”
“贵人说的在理,皇上自然不是铁石心肠。可是祖宗的规矩,四格格过了今夜,必定得挪出宫去避痘。宜主子已经三番四次来求过,皇上总是淡淡地敷衍过去不松口,可见是要按规矩办了。眼下要想让皇上特意降旨开恩,就得有个台阶不是?不在今天,不在明天,总得有这么一遭。奴才说句犯上的话,您原本青云直上,荣华位份近在眼前,何苦如此执拗,忤逆圣意?若您还是五年前的盛宠,四格格此刻在阿哥所定然是众星捧月,太医院上下一齐用心,总能保得四格格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