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常宁深夜送走风尘仆仆的大女儿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知道,自己这种富贵逍遥的甩手王爷日子,恐怕过到头了。
睡在他身边的嫡福晋纳喇氏,没多久也被吵醒。
“爷,还不安置么?”
“外头人可靠不?”
纳喇氏知道丈夫这是有要紧话要说,连忙叫了陪嫁的乳母嬷嬷亲自守着内室的门,只点着一盏小小的玻璃球宫灯,披着褂子和恭亲王在帐内低声说话。
“刚才,大公主回家,悄悄跟我说,宫里闹鬼。”
“难不成?”
“不错,咱们府里侍妾吴氏的爹。”
不做亏心事,哪怕鬼敲门。
这就是做皇帝的报应吧。
曾经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常宁并非没有怨恨过。
先帝死的实在太早,他当时只有五岁,生母又懦弱,稀里糊涂的。
要论出身,佟家要是没有皇兄一味拉拔,根本到不了如今的地位。自己固然没有显赫的舅家,难道皇兄当时就有吗?
裕亲王福全又怎么样,生母宁谧妃家里也不过尔尔,中上之流。
他们兄弟三人在子凭母贵上,五十步笑百步。
大哥右眼残疾,早早出局。
当今圣上,也就胜在出过天花吧。
可随着年纪渐长,二十七岁的常宁慢慢意识到,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甚至连个贤王都当不好。
权力上带着血。
要想坐得稳皇位,什么骨肉亲情,什么父子手足,全都得丢弃。
建宁姑姑的婚事,是太皇太后和阿玛定下的,她又不是自己选的吴应熊。
可皇上杀姑父、杀亲生表弟,断绝吴三桂子嗣的时候,丝毫没有心慈手软。
“都是因果啊。现在,四格格就被冤魂缠上了。”
“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哼。鳌拜那回,你忘了?十五年前,他临死,诅咒皇上和裕亲王断子绝孙,然后宫里头,还有大哥府里就接二连三地死孩子。咱们家大格格,不就是被抱去挡煞气的么。我看这回,也是这个缘由。”
纳喇氏不由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