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正中,正是大理寺卿张正禾。
陆修元则一手搭在窗棱上,望着窗外夜色,到底上了年纪,脊背如同经久踩踏的石桥微微佝偻着。
屋子里一片沉寂,落针可闻。
张正禾抬袖子不断揩拭额角冒出的细汗,陆修元不说话,他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正动作着,余光恰瞥到陆悬走进,忙转身做揖小声问礼,“陆侍郎。”
陆悬点点头,朝前道:“祖父。”
陆修元仍旧望着窗外,须臾,终于开口,“吾心似明月,碧潭清皎洁……”
说完,似乎是轻轻嗤笑了声。
张正禾侧头望了眼陆悬,目露疑问。
陆悬略一垂睫,掩住眸中变化,上前一步,“祖父,六叔伯的死您觉得不是意外?”
张正禾面色陡变,忙道:“下官盘问一圈,那掉了钥匙的狱卒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掉的,还恰好被死囚里关的人捞到,这才酿成大乱。关押六老爷的牢房,那儿本是有单独的钥匙,只是……只是六老爷觉得牢房小,想时时出来走动走动,这才没有上锁,是以,那些人才轻易破开……”
“不清楚什么时候掉的?是当真不清楚,还是假装不清楚?”陆悬看过去,眉目冷淡,“又怎么会这么巧被死囚犯拿到?”
“小阁老,下官已经严刑拷问,那人咬口说不知道,这……他在大理寺牢做了十几年牢头,家中有老有小,实在不像是……”张正禾满身满脸虚汗,小心地探眸看着对方,“……实在不像是受人指使。”
“张寺卿断案靠得是像与不像?”陆悬眸露讥诮。
“不,不是不是……”张正禾摆手,脸像是被揉做一团的面粉,五官胡乱飞着,“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陆悬下颌微敛,“严刑拷问都不说,有没有可能是说出来死的会更惨?或者,背后的人大到让他即便是死,也不敢说?”
张正禾苦着脸,是当真不知道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陆修元这才转过身子,管事扶着他缓缓走到圈椅上坐下。
“三郎,你今日也去过大理寺牢?”陆修元面沉如水,眉间几道沟壑,深渊一般令人心惊。
陆悬点头,面色无波,“确实去探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