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听到齐润说出‘逃吧’二字后,嘿嘿的冷笑了几声,他挺起了有些佝偻的身子,高高地仰起了头,双眼越过堂上的几人,把视线落向远处,继而瞑目轻叹,喃喃自语,他的声音不大,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齐润都能听到。
“我家世代道医,我弱冠之年奉父命开始游方行医,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几乎走遍了这大汉的每一个州郡,医术也渐渐精炼齐整,很多的疾病,我都有办法医治,但有种病,我无论如何也无能为力。”张角说到这,顿了顿,睁开眼扫视堂下,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齐润身上。
“肚饿。”
“熹平六年,先是大旱,继而蝗灾席卷七州,漫说青苗,树叶都被啃吃一空,千里赤地,千里哀鸿,富贵人家尚有储谷蓄稻可以挨过灾期,寻常人家先是借贷,还不出,于是卖地、卖女、卖儿、卖妻,卖自己,他们把一切能拿来换粮食的东西都拿出来卖,……,那年我由豫州返乡,一路上的树木都被剥光了树皮,所有能充饥的东西都被塞进嘴里,……,我见到……,我见到……”
张角声音有些哽咽,更痛苦的闭上了眼,似乎是不想再回忆,但记忆里的残酷依旧赫然印在那里,就像昨日刚刚经历。
张角躬下身子,双手抱头,把手指狠狠的插进头发里,强迫着自己一字一字的继续说道:“我见到,有的人行将断气,他的亲人们围在一旁却并不悲伤,眼中还满是期待与兴奋,原来是在等那人断气后好分食他的尸身。我见到,架上烤的是人的臀腿,火上烹的是人的臂膊,锅里煮的是大大小小的童稚……”
张角说到这里,浑身颤抖不已,巨大的悲哀从他身上弥散开来充斥了整个厅堂,齐润立即感觉到这悲哀像是有形的,它狠狠的挤压着自己的眼窝,捂堵着自己的口鼻,齐润想要呼喊,但那悲哀掐住了他的脖颈,让他喊不出声,齐润想要逃走,但那悲哀却钳锢了他的身躯,让他动弹不得。
张角像是从回忆的深水中奋力挣出水面来一样剧烈的喘息着,过了好一会,他才平复了下来。
“那一年,我捧着药碗走了一路,却不知自己能救谁……。”
“就在那一年,他找到了我,他说可以提供给我任何帮助,只是要我继续扩大太平道。我告诉他,我只要粮食,能医肚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