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晚星跪在地板上压腿时,听到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嗒\"声。镜子里的女孩穿着洗得泛白的粉色练功服,腰间的旧伤疤像条蜈蚣伏在皮肤褶皱里。她将额头抵在膝盖上,任由汗水顺着脊椎滑进尾椎骨凹陷处,那里还贴着前天买的镇痛膏药,在暖气烘烤下散发着刺鼻的药味。
\"晚星,该换纱布了。\"
同寝室的苏棠抱着医药箱蹲下来。掀开裤管的瞬间,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右腿膝盖肿得发亮,青紫血管在薄得透明的皮肤下扭曲成蛛网,昨天刚挑破的积液又鼓起了水泡。
\"下周就是全国选拔赛\"林晚星咬着发圈将长发盘成髻,碎发粘在汗湿的脖颈,\"苏棠,别告诉陈老师。\"
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舞蹈房的暖气片苟延残喘地喷着热气。当她把腿架上把杆时,膝盖传来清晰的撕裂感,像有人拿着锉刀在关节缝里来回刮磨。这是三年前车祸留下的礼物,那年她攥着省艺校录取通知书冲出家门,迎面撞上超速的货车。母亲在葬礼上拽着她的头发往棺材上撞:\"怎么死的不是你!\"
(二)
选拔赛彩排那天,林晚星在后台吞下第四片止痛药。镜子里倒映着天鹅湖群舞的姑娘们,雪白蓬蓬裙像漂浮的云朵,而她是云层里突兀的黑天鹅——墨色羽毛缀着血钻,旋转时裙摆会绽开暗红色的涟漪。
\"32号准备上场!\"
追光灯亮起的刹那,她错觉自己听见了韧带断裂的声音。脚尖点地时仿佛踩在刀尖,但疼痛在某个临界点突然消失了,身体变得轻盈如蝶。她精准卡着柴可夫斯基的旋律完成32圈挥鞭转,黑羽掠过评委席时,看到总导演举着评分表的手顿在半空。
谢幕时掌声如潮水涌来,林晚星弯腰的瞬间,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蜿蜒而下。深红血迹在黑色纱裙上晕染成曼陀罗,像极了那年货车大灯在雪地上拖出的血痕。
(三)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让她想起舞蹈房里的跌打药酒。诊断书上的\"膝关节永久性损伤\"在顶灯下泛着冷光,陈老师把保温杯摔在墙上,枸杞和红枣滚落脚边:\"你知不知道替补名额有多珍贵?你这是在烧自己的骨头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