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姨,土豆丝。\"林小雨把餐盘推过去时,不锈钢边缘结着冰碴似的寒气。食堂玻璃窗上蒙着厚厚的水雾,能看见大妈深蓝色袖套上沾着的油渍,像泼墨山水画里晕开的墨点。
勺子撞击铁盆的声响戛然而止。张春梅望着眼前这个总穿褪色校服的女孩,握着铁勺的指节泛出青白。十二月的寒风顺着敞开的食堂大门灌进来,吹散了蒸腾的热气,露出女孩冻得发红的鼻尖——和记忆里那张稚嫩的脸重叠在一起。
\"多加点辣椒。\"林小雨踮起脚尖,看着红艳艳的辣椒油在勺尖颤动。自从三个月前转学过来,她每天中午都点这个最便宜的素菜。窗口后的大妈总像藏着什么秘密似的,每次舀菜时都要背过身去,再转回来时,原本该是土豆丝的位置就会多出几片油亮的红烧肉。
今天张春梅的手抖得厉害。铁勺在土豆丝和辣椒油之间来回晃荡,忽然\"当啷\"一声砸在铁盆边缘。滚烫的油星溅到林小雨手背上,她却像被火燎似的猛地缩回手,餐盘\"哐当\"摔在地上。
二
消毒水的气味在深夜的医院走廊里游荡。张春梅蜷缩在ct室外的塑料椅上,攥着诊断书的手指关节发白。肺癌晚期的字样在惨白灯光下洇成模糊的墨团,像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她抱着高烧的女儿冲进急诊室时,病历单上同样晕开的\"急性脑膜炎\"。
\"妈,我想吃土豆丝。\"小满最后的声音混着呼吸机的嗡鸣。十二岁的女儿躺在病床上,瘦得几乎要被消毒水味融化。那天抢救室的红灯亮到凌晨,她蹲在走廊尽头的水泥地上,看着护士把盖着白布的小推车推进电梯,电梯门合拢时金属摩擦的声响,至今还在她梦里回响。
保温桶里的土豆丝凉透了,凝着暗红色的辣椒油。就像此刻她毛衣口袋里装着的那瓶辣椒酱,玻璃瓶身还带着食堂后厨的油烟味。医生说要住院治疗时,她第一反应竟是明天该谁给那个总吃土豆丝的女孩偷偷加肉。
三
林小雨发现不对劲是在元旦前夜。食堂西角的泔水桶旁,大妈佝偻着背在翻找什么,深蓝色棉袄上沾着菜汤,怀里紧紧搂着个锈迹斑斑的铁饭盒。那是她上周丢掉的——饭盒盖上有道明显的凹痕,是上次被醉酒的继父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