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完全僵硬的右手,临摹完沈南星二十年来的所有处方签。
平安夜的急诊室比糖浆更黏稠。沈南星扯开第十个急救患者的隔离帘时,护士长塞来的雪花酥礼盒在掌心烫得像块烙铁。卡片上褪色的蓝墨水让他想起医学院解剖课上的人体血管图,那个总在实验室外等他下课的少年,曾经用食用色素在拿破仑千层酥上画出过一模一样的花纹。
监护仪的滴答声混着《友谊地久天长》的圣诞旋律。陆知秋最后一次转动虹吸壶的手腕像在搅拌星河,苏门答腊曼特宁的香气漫过呼吸机面罩。他留给世界的最后作品是藏在冰箱深处的杏仁霜蛋糕,糖霜雪花在体温融化的奶油里渐次浮现,露出夹心层用洛神花汁写的病理报告——确诊日期是他们分手后的第七天。
沈南星在太平间找到那个覆满霜花的蛋糕时,解剖刀般精准的味觉突然失灵。他尝不出传说中能唤醒记忆的樱花露爆破感,只有咸涩的液体不断滴落在糖霜雪花上,将精心设计的六角冰晶融化成春天第一道溪流。蛋糕胚里藏着的u盘循环播放手术室监控录像,画面里浑身插管的陆知秋正对镜头微笑,颤抖的左手握着他当年落在烘焙教室的听诊器。
后来沈南星诊室的每个抽屉都铺满杏仁霜粉。来看病的孩子们说,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医生叔叔,白大褂上开始飘着暖烘烘的甜香,像冬天晒过的棉被裹着蜂蜜松饼的味道。只是再没人见过他吃太妃糖,每当有患者家属递来喜糖,他就会望着窗外的雪景出神,仿佛在等某个永远不会再来送蛋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