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病危通知书下来那晚,我偷偷拔掉监护仪登陆游戏。l正站在我们常去的樱花树下,肩头落满粉白花瓣。“我申请了无国界医生项目,”他转身时虚拟星光落进眼眸,“下个月去非洲前,我们见面吧?”
化疗泵发出细微的嗡鸣,我感受着温热的血顺着鼻腔倒流进喉咙。“我我要去南极科考站工作两年。”我操纵角色做出笑脸表情,“等极夜结束的时候,我们去冰岛看极光好不好?”
他突然走近半步,游戏里的呼吸扑在我耳畔:“小满,你从不开视频,定位永远在医院附近,每次说要见面就消失。”传感器传来加重的力道,“是不是生病了?”
我切断传感连接落荒而逃时,床头的心电监护仪正跳成凌乱的折线。
最后那个漂流瓶在凌晨三点抵达。l拍下非洲儿童举着葡萄糖输液瓶的照片,说有个患先心病的女孩总念叨要见“游戏里送她星星的姐姐”。我蜷缩在镇痛泵的机械声中给他写回信:“明天下午三点,中心医院住院部天台见。”
删掉最后半句“带着你最爱的矢车菊”时,护士正给我注射第八支吗啡。我换上偷藏的白裙子,把早就写好的七封信塞进枕头。从化疗室到天台要经过三道消防门,我数着呼吸器里所剩不多的氧气,在第十七个台阶上看到铺满矢车菊的露台。
l的白大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怀里还抱着从非洲带来的星空投影仪。我躲进消防通道的阴影里,看着他在烈日下从三点等到日暮。当最后一缕阳光掠过他手机屏幕上我们的聊天记录时,我轻轻按下关机键。
监护仪归零的警报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小满,下雪了。”
游戏里突然飘起鹅毛大雪,那是他花光所有游戏币买的限定天气。纷纷扬扬的雪片中,我们初遇时的对话化作金色星辰浮现在夜空:
“2023年12月7日,鲸鱼座a星进入可见范围,要一起看吗?”
“可是超新星爆发会死的。”
“但七百年后,我们的灵魂或许正相拥着穿越此刻的星光。”
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他冲向急救室时散落的矢车菊。那些花瓣飘进我再也睁不开的眼睛里,变成永恒冻存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