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的京城飘着鹅毛大雪,御史陆明远跪在宫门前第五日,青石板上的冰渣早已浸透他单薄的棉袍。他怀中紧揣的账册里,是江南三省十七名官员私吞赈灾银的铁证,而此刻他的十指关节因冻疮溃烂流脓,却仍保持着呈递奏折的姿势,如同雪地里一尊被风蚀的石像。
\"陆大人,何苦呢?\"掌灯时分,内阁首辅陈延年的轿辇停在他身侧,帘子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被貂裘裹住的脸,\"您那封血书皇上压根没看,今早还夸赞太子督办的赈灾差事得体\"话音未落,陆明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沫溅在雪地上,像极了他去年亲手为女儿阿宁点的朱砂梅花钿。
他想起离京前夜,妻子云娘在油灯下缝补他破旧的官服。\"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偏你当个御史倒贴俸禄。\"她嘴上嗔怪,却将新纳的千层底塞进包袱最里层。八岁的阿宁趴在他膝头,用冻红的小手数着他鬓角白发:\"爹爹的白头发比上个月又多七根,是不是那些坏人又欺负爹爹了?\"
此刻千里之外的陆家老宅,云娘正对着空米缸发怔。自陆明远弹劾太子门生贪墨,家中便再未收到过俸银。她拔下陪嫁的银簪子换了半袋糙米,却在巷口被几个蒙面人抢走。为首的汉子临走前啐道:\"陆夫人还是劝劝尊夫,有些帐算不得。\"
三更梆子响时,大理寺的人终究来了。陆明远看着他们腰间晃动的金鱼袋——那是三品以上官员才配的饰物,忽然笑出声来。为首的少卿李崇义避开他的目光,抖开明黄卷轴:\"御史陆明远构陷储君,着革职查办!\"两侧侍卫架起他时,藏在袖中的玉佩滑落在地,那是云娘当年在寒山寺求的平安扣,此刻碎成三瓣,恰似佛前断了的香灰。
诏狱的虱子比刑具更早啃噬他的尊严。当李崇义举着供状要他画押时,陆明远透过血糊的右眼看清纸上的字:\"今有罪臣陆明远,勾结盐商私贩官粮\"他突然暴起撞向铁栅,嘶吼声震得火把簌簌落灰:\"江南三百万饥民等米下锅!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没人告诉他,在他入狱第七日,云娘抱着高烧的阿宁跪在刑部门前。那日北风刮得特别急,裹着盐粒的雪片子割人脸。云娘将最后半块麸饼塞给女儿,转身拦住陈延年的轿子。轿帘纹丝不动,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