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浅的咳嗽声被大巴车引擎轰鸣吞没,她将带血的纸巾揉成团塞进冲锋衣口袋,笑着举起扩音器:\"各位贵宾,前方是海拔4200米的雪山垭口,三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感动全国的救援事件——\"话音未落,后排戴墨镜的女士突然摔了保温杯:\"导游能不能安静点?我高原反应头疼得要裂开了!\"
这是周浅癌症确诊后的第七个月。此刻她扶着座椅靠背的手背泛着青紫,化疗留置针被粉色护腕遮住,像朵枯萎在雪山脚下的格桑花。她想起三天前医生举着ct片摇头的模样,癌细胞早已从胃部蔓延到肝脏,如同游客们脚下肆意踩踏的冰裂缝,无声蚕食着最后的时光。
\"抱歉张女士,我帮您调整下氧气瓶。\"她蹲下身时眼前一阵昏黑,墨镜女人鞋尖踢到她的膝盖:\"别碰我!你们旅行社安排的什么破路线!\"领口麦克风将尖刻的抱怨传遍车厢,前排白发老人欲言又止,最终低头擦拭起怀里的老式相机。周浅认得那台尼康f2,和父亲生前最爱用的那款一模一样。
父亲是在她高考那年猝死的。那天他刚结束连续三个高原旅行团,举着\"欢迎来到香格里拉\"的旗子倒在机场大厅。殡仪馆里,母亲撕碎所有导游证扔进火盆:\"你就这么急着去见阎王?不是说好等浅浅考上大学就辞职开民宿吗!\"燃烧的证件残骸在周浅瞳孔里扭曲成跳动的鬼火,她却偷偷从灰烬里扒拉出半枚铜制导游徽章。
车身突然剧烈颠簸,周浅踉跄着撞在安全锤玻璃箱上。墨镜女人发出夸张的尖叫:\"我要投诉!这什么破车!\"司机老陈从后视镜投来担忧的目光,周浅摆手示意无事,指尖悄悄抵住胃部痉挛的绞痛。她知道投诉意味着什么——上个月同事因被投诉心脏病发作,公司不仅拒付医药费,还扣光了绩效奖金。
\"各位请看右侧山谷,\"她重新打开麦克风,声音带着砂纸打磨过的沙哑:\"2018年雪崩时,二十三岁的导游陈露用身体护住六岁的小游客。搜救队找到他们时,冰层下融化的雪水已经漫过她的嘴唇,但孩子的羽绒服口袋里塞着她最后的留言\"
话音戛然而止。后视镜里,白发老人正颤抖着抚摸相机快门,浑浊的眼泪砸在取景器玻璃上。周浅突然想起父亲葬礼那天,灵堂角落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