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记得那个暴雨夜,母亲蜷缩在铁架床上咳出的血丝像蜘蛛网一样爬满廉价床单。她用枯枝般的手指攥住我的校服下摆:\"小淮,你一定要考上大学\"床头柜上堆着五颜六色的药瓶,最贵的那瓶抗癌药已经空了三个月。
凌晨四点的城中村永远飘着腐烂菜叶的气味。我蹲在巷口的污水井盖上,借着路灯批改完最后一道数学错题。馄饨摊王婶扔给我半个冷掉的烧饼:\"小淮啊,你爸昨天又去赌场了。\"我咬着烧饼的硬边,舌尖尝到铁锈味——前天被他用酒瓶砸破的嘴角还在渗血。
\"你们班那个陈墨又考了年级第一!\"班主任把月考卷摔在我面前时,粉笔灰簌簌落在染着酱油渍的校服袖口。我盯着卷面上鲜红的\"523\",指甲掐进掌心。陈墨的耐克球鞋在阳光下白得刺眼,他随手扔掉的奶茶杯足够支付我半个月的伙食费。
母亲开始咳血是在立春那天。我把存钱罐里的硬币倒在医院收费窗口,穿着褪色护士服的姑娘用怜悯的眼神看我:\"这些只够开两盒止痛片。\"我跪在药房外的瓷砖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皮鞋踩碎倒影里的夕阳。当清洁工阿姨把扫帚递给我时,我忽然想起物理老师说的抛物线——垃圾袋划出的弧线和我的人生一样,最终都会坠入腐臭的深渊。
高考倒计时60天,父亲在牌桌上输掉了母亲的氧气机。我在废品站找到他时,他正抓着酒瓶往喉咙里灌廉价白酒。\"读书有屁用!\"他喷着酒气撕碎我的错题本,\"隔壁老张的儿子初中毕业就去工地,现在月薪八千!\"碎纸片像雪片落在污水里,我蹲下身一片片捡起浸透油渍的公式,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比巷子里的流浪狗还要佝偻。
\"你最近怎么总在课堂上睡觉?\"班长江莱把复习资料塞给我时,我闻到她校服上淡淡的茉莉香。她永远不会知道,我凌晨三点在烧烤店刷盘子时,油污是怎样渗进指甲缝的。那些数学压轴题漂浮在漂白水刺鼻的气味里,随着油渍斑斑的碗碟沉入泡沫翻涌的洗碗池。
高考前三十天,母亲开始出现幻觉。她把我认成二十年前私奔的情人,用输液管缠住我的手腕喃喃自语:\"你带我走好不好?\"我在病历本背面默写古诗词,发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待\"字洇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