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早化作春泥,就像他藏在枕下的青玉簪,断成两截已有七年。
卯时三刻,慎刑司的地牢比冰窟更冷。裴照踩着血痂走至最深处,铁链锁着的男人抬起头,半边脸覆着狰狞刀疤——正是那日御前刺杀皇帝的刺客。
“陆将军别来无恙。”他解下大氅扔在草席上,袖中匕首抵住对方喉结,“七年前你奉旨查抄裴府,可曾想到今日?”
男人啐出口血沫,浑浊眼珠盯着他腰间牙牌:“阉狗也配提陆字?沉月若知你构陷陆家”
匕首猛然刺入肩胛,裴照俯身时闻见腐肉气息:“陆老将军通敌的信函,此刻正在陛下案头。你猜明日早朝,贵妃腹中龙胎保不保得住陆家满门?”
地牢阴风卷着呜咽掠过,他转身时听见铁链铮鸣。七年前父亲悬在房梁的身影与陆沉月含泪的眼交替浮现,袖中密信被冷汗浸透又风干。当年陆家为夺兵权构陷裴氏,如今他要这盘棋上的每个人,都尝尝剜心蚀骨的滋味。
子夜暴雨倾盆而至时,乾清宫的烛火仍亮着。裴照跪在龙纹地砖上,听着新帝将茶盏砸碎在陆沉月脚边:“爱妃还要为叛贼求情?”
“陆家三代忠良”她重重叩首,金镶玉步摇摔落在他手边。满地瓷片映着烛光,像极了大婚那夜撒帐的合欢花瓣。那日他奉命为帝后呈交婚书,看着凤冠霞帔的陆沉月与君王交拜,指甲掐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此刻她忽然转头望来,眼中血丝缠着破碎的光:“裴掌印白日里说,陆家罪证确凿?”
他望着她隆起的小腹,想起今晨太医诊脉时说的话。那孩子已五月有余,算来正是她被诊出喜脉前,陛下醉酒闯进她寝殿那夜有的。那晚他在值房听着瓷器碎裂与呜咽声,将嘴唇咬得血肉模糊。
“回娘娘,物证俱全。”他听见自己声音似从极远处传来,喉间腥甜愈发浓重。龙涎香混着她衣袂间的沉水香,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暴雨声中,新帝的冷笑如利刃出鞘:“传朕口谕,陆氏九族明日午时斩首。贵妃御前失仪,禁足三月。”
裴照捧着圣旨退出殿外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迸裂的脆响。雨滴砸在牙牌上蜿蜒如泪,他望着宫墙上晃动的树影,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阿照,你要活着看裴家沉冤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