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自己亲手开辟的运木道成了滔滔浊流的血脉。那些被斩断的树根再抓不住山体,泥浪裹挟着整片杉木林奔腾而下,像极了传说中衔尾复仇的烛龙。
「素云!杏儿!」林远山跌跌撞撞扑向已成汪洋的村落。水面漂浮着素云最珍视的桐木妆奁,半幅绣着并蒂莲的帐幔缠在折断的旗杆上,宛如招魂的幡。
五年后的清明,林远山背着满篓油松苗爬上秃鹫岭。当年刻着「周素云林杏儿之墓」的木碑早已被苔藓吞没,只剩半截红头绳系在歪斜的柏树枝头。
「这是第二百三十七棵树。」他颤抖着将树苗栽进当年洪水冲出的沟壑,指甲缝里嵌着的腐殖土混着暗红的血痂。山风掠过光秃秃的山脊,恍惚间又传来杏儿银铃般的笑声:「阿爹,戴胜鸟在啄你的斧头呢!」
暮色四合时,林远山蜷缩在亲手搭建的树屋里。墙角堆着二十三个雕坏的木娃娃——每个都有着杏儿笑起来时的酒窝。窗台上风干的野山楂落满灰尘,像极了那个遥远的立春日,少女鬓角颤动的绢花。
月光如水漫过空荡荡的床榻,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掌心的血沫里浮着细碎的木屑,在穿林而过的夜风中,渐渐凝成一片永不凋零的茉莉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