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细雨斜斜划过\"茳茳花舍\"的玻璃橱窗,裴茳踮脚擦拭着展示架上最后一只玻璃瓶。这瓶深咖色永生花是江泾生前最爱的作品,干枯的玫瑰花瓣蜷曲如老人布满皱纹的手,银叶菊的绒毛在穿堂风里轻轻颤抖。
十七天前的ct报告单还塞在她围裙口袋里,边缘已经被体温熨得发软。医生的话像手术刀般精准:\"骨转移,最多三个月。\"她记得自己当时盯着诊室墙上的梵高向日葵仿作,突然想起江泾总说向日葵是种狡猾的花,永远把最灿烂的笑脸朝向太阳,却把腐烂的根茎埋进黑暗的泥土里。
店门风铃突然作响,裴茳下意识扬起营业性的微笑,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僵住嘴角。江泾的西装还带着室外阴雨的潮气,领口蹭着刺目的口红印。他身后跟着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年轻女孩,正娇嗔着把淋湿的普拉达手包搁在收银台上。
\"包束白玫瑰。\"江泾的视线掠过她胸前的工牌,仿佛在看陌生人。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顶灯下闪着冷光,那是三周年时裴茳用所有积蓄买的铂金素圈,此刻却勒得她眼眶生疼。
剪刀在掌心打滑,带刺的茎秆划开一道血痕。裴茳想起确诊那天,她蹲在花店冷库里整理新到的厄瓜多尔玫瑰,突然被剧痛掀翻在地。冰晶凝结的玻璃门上倒映着她蜷缩的身影,像极了江泾求婚那夜,他们在初雪里相拥的温度。
\"阿泾你看,这枝并蒂莲多有意思。\"女孩突然凑近展示架,染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戳向永生花瓶。江泾立刻上前揽住她的腰,温柔地摘下沾在她发间的银叶菊碎屑——这个动作裴茳太熟悉了,七年前他总这样替她摘去鬓角的茉莉花瓣。
收银机发出刺耳的\"叮\"声,裴茳把包扎好的花束推过去时,瞥见女孩无名指上晃眼的梨形钻戒。去年今日,江泾把离婚协议拍在操作台上,绣球花的汁液在纸张边缘洇出蓝紫色污渍:\"裴茳,你这种连孩子都留不住的残次品,怎么配得上江太太的位置?\"
她当时摸着空荡荡的小腹没有说话。三个月前那场车祸来得太急,飞溅的挡风玻璃碎片割开她子宫的同时,也切断了江泾眼里最后一丝温度。没人知道急救室外的长椅上,她攥着胎心监护仪的残片坐了一整夜,直到护士送来装着血块的手术托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