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微微颔首,知道这话说出了一半事实。
另一半的缘由是,党九想要裴行俭知道他的能为,他想表明:你没想错,我就是那个刺客,我就是有那样的本事。
这心性既是孩子,也是豪杰。裴行俭虽恼恨这桀骜,却也不禁暗地叹赏。
“你杀掉那伙强盗之后,本来是有一个机会逃跑的。你骑马在河对岸,即便逃了,我也没法派人去追你。况且,你救回了王子,我没有理由责罚你家人。可是你却没有趁机逃跑,反而游过河回来了,这是为什么呢?”
党九愣着没有答话,仿佛无言以对了,过了半晌,他说:“你还是杀了我吧。”
他眼睛红了,眼泪突然流了一脸。这简直像老虎或者鳄鱼突然哭了一样不可思议。
党九桀骜凶暴的神气全消失了,两眼圆睁全是悲伤。他知道裴行俭留下他的唯一原因是想要收为己用,而他是真的不愿意为裴行俭卖命。
“难道我比虎豹还可怕吗?”
党九点点头。“打猎的都知道,养鹰人会把鹰的眼睛缝起来,慢慢地熬它。驯马人会用马鞭笼头,让它受百般折磨。我不能当你的爪牙,太屈辱。我忍不了,我早晚会杀了你,或者别的狗官。”他像要说服自己似的,又补了一句:“替你杀人,会死得很快。”
说完,他已将裴行俭视同无物,转而伸手抓着盘子里的肉大吃起来,仿佛马上要被狗官杀掉了,最后一顿绝不能亏待自己。他吃完,大剌剌地舔着手指和嘴巴。
裴行俭打开那个灰色的小布包,露出那枚可见骨头的手指。
“这是你哥哥的手指。”
裴行俭说得非常笃定,党九愕然地望着他,一时连喝酒都忘了。接着,他血红的眼里怒意满溢,凶光爆射,明明刚才都想等死了,这会儿一怒之下又想杀人了。
裴行俭曾仔细思索,党九为何要替突厥人杀人?他曾做过一个猜测:或许党九哥哥并没有死,反而投靠了突厥人。但后来他发现,这猜测是错的。
“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党九又惊又怒,瞪着裴行俭,忘了说话。
“大约一年前,你跟你哥哥去打猎,遇上了突厥强盗。这些强盗本来是专门劫杀商人和农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