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公倒觉得安全起来。他钻出桌子,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就在灶房里头东走西走,寻找吃的。当他揭开桌上缸钵时,陡然一股蒜苗子回肉的香气,猛烈地向他鼻子冲了过来。
滚他妈哟的,硬是加香1。张端公接连耸了几下鼻子。
龟儿子些吃得众加刁巧,怪不得一块二块长得白白胖胖。蒜苗子是农家田坎上灜猪屎粪长大的嫩苗苗。肉呢?是吃草草搭精饲料,起码喂了一两年的壮猪身上打下来的坐篼儿肉2,用它熬成的回锅肉,喊它不香都办不到。要是顺风,只怕一二里路远都闻得见香味哦。
张端公一辈子人,连臑头肉3、马嘚儿肉4,甚至母猪肉、叫猪肉都没有嗨安逸5过一顿,哪里见得这些东西嘛。他立刻用手当筷,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虽然这是别人吃剩得的东西,但在张端公嘴头,简直就是美味佳肴了。很快,张端公就把桌上的大盘小盘、大碗小碗,一扫而尽。
张端公肚皮饱在了,想起郭大汉儿来。郭大汉儿难得打回牙祭6,量死他一辈子人没有吃过这些东西。要是还整得点朒朒或者俏荤菜的话,也给他弄点出去。
虽然他是省到省到诓起来的7,还讲了那不多价钱,而且这合儿已经回庙子头睡瞌睡去了。但毕竟整得扣手8。再说这县城里头,哪块塌塌9没有死过人嘛?众么吓人的地方,众么冷的天气。哪怕就是出钱,哪怕就是求爹爹拜奶奶过请,又有几个真正愿意来帮忙呢?人家毕竟来了,没得功劳也有疲劳,没得疲劳也跟到跑过一趟。
张端公又把碗柜拉开,左摸一把,右一摸把,没眼。只有一些块盐、茱萸、花椒和一碟子渍胡豆,其余啥子都没得。
没过多久,张端公酒性醒了,脑壳开始东想西想起来,心头已是怦怦直跳。
其实,与里洪议事的幕友和差役早就走了。此刻,里洪房圈,就只有里洪一人。但张端公一心想着自己如何才不被差役和军兵们发现,却没有留意到里洪那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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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加香:很香。2坐篼儿:屁股。3臑头肉:臑读槽,猪颈项肉。4马嘚儿:瘟猪。5嗨安逸:吃好。6打牙祭:吃肉。7省到省到诓起来:做工作来的。8扣手:配合得当。9塌塌: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