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书院鸱吻时,李明独自站在城隍庙戏台前。
他摸着台柱上新鲜的斧凿痕——那些本该雕刻饕餮纹的位置,如今嵌着苗银打制的二十八宿。
后台突然传来声银铃般的轻笑,阿沅捧着漆盒转出来,耳坠上的东珠正巧映出台角未干的靛青染料。
\"苗家阿妹在染布时总要唱《开天辟地歌》。\"她指尖掠过漆盒里五色丝线,突然拈起根靛蓝的,\"但若往染料里掺些波斯孔雀石\"话音未落,戏台梁柱传来窸窣响动,几个戴尖顶笠的身影从斗拱间闪过,腰间木筒渗出暗红液体。
子时的梆子声惊飞檐角铜铃,李明望着漕河上渐次熄灭的番商灯笼,忽然发现磁石表面凝出朵六瓣霜花。
河风送来远处断续的芦笙调,竟与书院晨钟的余韵严丝合缝。
他摸出怀中被铜钱磨出包浆的银樽碎片,彝文沟壑里不知何时嵌进了星点朱砂。
而十里外的番坊深处,有人正将染着桂花香的毒液,滴进刻满西夏文的铜壶。
暮色中的城隍庙飞檐还挂着未干的靛青染料,西南方向的天空却腾起滚滚浓烟。
彝寨竹楼区里,三个腰悬木筒的汉子正将浸透桐油的《千字文》掷入火堆,羊皮卷在烈焰中蜷曲成焦黑的蝴蝶。
\"汉人的字会吃掉我们的魂灵!\"领头汉子用苗刀挑着烧焦的铜鼓,刀柄上缠着的五毒绳结沾满火星,\"上月送来的织布机,让十七个姑娘的手指被铁梭子咬断!\"
竹楼二层突然传来木窗碎裂声,首领甲抓着半截烧断的藤梯滑落,腰间象征部族权威的银铃铛缠在焦木上叮当作响。
他举起镶着绿松石的弯刀格开飞来的火把,却在浓烟中看见自己十岁的儿子抱着染血的《蛮书》缩在墙角。
\"阿爹说过文字能治病!\"少年突然用生硬的汉话尖叫,火光照亮他脖颈间李明赠的磁石吊坠。
首领甲瞳孔骤缩,反手劈开砸向儿子的陶罐,飞溅的碎片却在他脸上划出三道血痕。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的山道上,文化交流使者正将改良织机的木齿轮浸入溪水。
他身后跟着十二个背着漆盒的僰人少女,最年长的那个突然蹲下身,用彝文在湿润的沙地上画出星象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