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童自荣在自家的纸扎铺里,手里握着狼毫笔,手就那么悬在半空。昏黄的油灯忽明忽暗,把纸人那惨白的脸照得跟鬼似的。铺子外面,夜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听得人心里直发毛。童自荣也不知道咋想的,鬼使神差地就在纸人眼眶里点了两点朱砂,把他爹临终前“纸人画眼不点睛”的警告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檀香燃尽的时候,纸扎铺里的温度“唰”地一下就降下来了,冷得能把人骨头冻碎。那个本来该乖乖立在墙角等着被烧的童女纸人,这会儿正用那猩红的眸子盯着玻璃柜里的翡翠镯子,那可是童家祖传的“锁魂镯”啊!突然,后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童自荣撒腿就冲过去,就看见养了十年的黑猫正撕咬着满地的纸钱,供着曾祖父童柏年遗照的供桌,也不知道啥时候裂开了三道血痕,那血痕红得刺眼,瘆得慌。
没过几天,古董商周慕礼来取货。他瞅见童女纸人,还说:“童师傅这手艺越发精妙了。”边说边摩挲着纸人发梢的银箔花钿,压根没注意到童自荣脸色煞白得像张纸。可谁能想到,当天夜里,周慕礼就暴毙在自家库房里。验尸报告一出来,吓死人了,他鼻腔里塞满了槐木屑,手里还攥着被撕碎的民国地契残片,上面模模糊糊能看见“童记纸庄强占柳家桑园”的字样。
殡仪馆守夜人老吴也遇到怪事了,说周慕礼的遗体在火化前突然坐起来了,烧化后的骨灰里还混着没燃尽的纸钱。更邪门的是,童自荣早上一开门,发现门槛上摆着七个湿漉漉的泥娃娃,每个娃娃心口都插着半截桃木钉,这可是童家纸人镇魂的秘术啊,咋跑到这儿来了?
档案员白秋萍在一堆旧案卷里翻出了1947年的卷宗,一股子霉味里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泛黄的笔录里写着,纸商童柏年举报邻居柳氏通匪,结果柳家三口都被沉塘了。卷宗末页粘着半张《申报》,社会版头条写着“贞烈女投缳明志,柳素娥魂断囹圄”。白秋萍指着档案室角落的樟木箱说:“这柳素娥的尸首始终没找到,当年童家送来镇邪的七口棺材,现在还……”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就不吭声了。童自荣顺着她惊恐的目光一看,箱缝里正渗出暗红的液体,在青砖地上汇成了一个“冤”字。
一个暴雨夜,童自荣睡得正香,被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