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生产队的钟声撞碎夜色,惊起稻田里偷食的麻雀。
那是守夜的更夫在敲梆子,提醒着人们夜已深。
墙角的老鼠突然吱吱乱叫,啃食着用来包装苏国零件的《真理报》——那上面印着的苏国大人物赫鲁的照片已经被老叔咬掉了半个脑袋。
任小波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行吧,那我就先去睡了,你也别在这里叮铃咣当的换零件,当心吵到伊万诺夫专家睡觉。”
“还有,明早六点公社有批柴油要到,你今晚也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跟我去接那批柴油,运到后山的仓库区藏好。”
任小波甩下句话就往里屋走,胶鞋底粘着的铁屑在青砖地上划出凌乱的痕迹。
每次面对任老三,任小波总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任老三这侄子虽然还算听话,但他的脑袋总是时灵时不灵的,叫任小波没办法放心把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任老三去干,大多数只能由任小波本人亲力亲为。
经过堂屋供桌时,任小波顺手扶正了案几上被震歪的“忠”字瓷盘,盘底印着的“景德镇革委会赠1971”字样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他没好气的抬脚踢飞了地上的黄油纸,纸团撞在墙角的主席石膏像底座上。
画像两侧的对联被震得簌簌作响,“反修防修”的墨迹在潮湿的墙面上洇出蛛网般的裂痕。
任老三似乎也知道任小波对他的怨气,但始终不敢吭声。
他蹲回零件堆前,油污的手指正把一枚刻着"cp"的轴承往变速箱里按。
暗红色的润滑油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在夯土地面上积成小小的血泊状油洼。
当最后一块国产齿轮被替换下来时,任老三用棉纱擦了擦手。
那齿轮内侧用钢印打着首小诗:“铁锤砸碎旧世界,齿轮转动新乾坤——红星机械厂革命委员会宣”。
他迟疑片刻,突然把齿轮塞进腰间帆布工具包,那里还装着半块印有“最高指示”的桃酥,那是刚才苏国专家伊万诺夫嫌那桃酥太硬咬不动,才扔给他的。
厢房传来木床吱呀的响动,任小波在梦里磨牙的声音混着土话的咒骂。
任老三吹灭煤油灯的瞬间,月光正好照在墙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