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发了劳保酒,我想着正好拿来跟你尝尝鲜。”
方书记把酒坛往八仙桌上一墩,搪瓷缸里老村长还没喝完的棒子面粥跟着晃出涟漪。
酒坛封口的红布上沾着新鲜泥点,隐约可见“任记”的戳印。
老村长见到方书记手里的三蒸三酿,脸都吓白了。
他缩在条凳上的身子明显一颤,补丁摞补丁的汗衫后襟洇出汗渍。
他盯着酒坛上那道独特的竹节纹——那是任家祖传酒瓮才有的标记。
去年中秋任大海送酒时,坛口还系着民兵训练时用的绿绑腿。
没想到,方书记竟然会拿着任家的传家宝来找他。
“书记,你这是……”
老村长喉结滚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缝里的陈年油垢。
墙角的五斗柜突然发出“咔嗒”的一声轻响,藏在里头的上海牌手表秒针走动声格外刺耳。
方书记慢条斯理地解开红布,浓郁酒香瞬间弥漫整个堂屋。
窗台上晾着的干辣椒被风刮落两根,正掉进盛着腌萝卜的粗瓷碗里,溅起的盐水在墙上人像下方的“农业学大寨”奖状上洇出个褐斑。
“啥都别问了,来,咱们先走一个。”
方书记把掉漆的锡酒壶斟满,酒液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
老村长盯着酒壶把手上那道月牙形缺口。
去年批 斗会上,任大海就是用这把壶给公社干部敬的酒。
三杯下肚,老村长的耳朵尖开始泛红。
方书记突然用筷子敲了敲腌菜坛子:“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酒是任家的‘三蒸三酿’……听说任家这‘三蒸三酿’,非得埋在老槐树下满三年才能起坛的……”
坛沿的豁口将回声放得极大,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撞向窗棂。
老村长手里的酒洒了半杯,在粗布裤子上洇出深色痕迹。
他瞥见酒坛泥封上沾着的半片槐树叶,正是昨夜暴雨打落的嫩芽。
“哦,是吗?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老村长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硬着头皮装作不认识那“三蒸三酿”的样子。
话音未落,里屋突然传来铁盒坠地的哐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