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昭天市一千三百公里之外,是四线小城东新市。
东新市的老城区,是那种阳光都很难完全穿透的、密密麻麻的旧楼群。
近二十年来,拆迁重建的消息如同季风,每年都会刮过一两次,给这里的居民带来短暂的希望,然后又归于沉寂。
市政府的领导班子换了几届,承诺喊了一轮又一轮,但这片老城区,依旧被遗忘在角落。
渐渐地,大家只把这消息当个盼头了,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某筒子楼内,油烟机的轰鸣都盖不住隔壁房间激烈的键盘敲击声和夹杂着脏话的怒骂。
客厅里,烟雾缭绕。
李栋默默地坐在破旧的布艺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支燃烧过半的、两块钱一包的“雄狮”牌香烟。
四十五岁,其实对一个男人来说,正当壮年。
但是李栋感觉自己已经提前衰老了,他眼角皱纹深得能夹住香烟,两鬓也早早爬上了银丝。
“草!一群演员坑逼!等着,晚上见面老子先弄你们一顿!”
伴随着一声更加响亮的怒吼,卧室门猛地被拉开,一个扎着脏辫、穿着皱巴巴t恤的年轻人探出头,脸上带着烦躁。
“爸,我钱呢?说好今天给我的!”他语气冲得很,没有丝毫对父亲的尊重。
李栋缓缓吐出一口浑浊的烟雾,烟雾模糊了他眼中情绪,“我刚用了个新平台接单,钱还没结。”
“还没结?!你逗我呢!”年轻人提高音量,“我跟人约了晚上出去,你赶紧想想办法!”
听着儿子这理所当然的索取和毫无感情的话语,李栋下意识地想用大拇指掐灭烟头,指尖感受到滚烫的触感,微微一缩。
他瞅见烟卷还剩下一小截,又不舍地重新叼回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他沉声说道:“李浩,你今年已经二十了!既然不打算再读书,那就正经出去找个活干,别一天到晚窝在家里打游戏,找我要钱!”
这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李浩整个人都炸了,完全不顾及这筒子楼薄弱的隔音,朝着李栋大吼起来:
“现在知道管我了?!我这辈子就是被你给毁了!要不是你进过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