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时候,正赶上洛阳城里最冷的腊月。听乳母说,那年护城河冻得能跑马车,宫墙根下的青砖裂开拇指宽的缝。父皇抱着我在含章殿转了三圈,说我哭起来像小狼崽子,将来定能镇得住北边的柔然。这话后来成了笑话——等我真坐上龙椅那天,别说柔然,连自己龙椅底下坐着什么都看不清。
四岁那年冬天,父皇突然倒在太极殿的台阶上。我躲在垂着流苏的屏风后头,看着太医们像被开水浇了的蚂蚁似的乱窜。母后跪在榻前哭,金步摇上的珠子一颗颗砸在青砖上。父皇最后攥着我的手说了句\"守好祖宗基业\",可他那会儿连我手腕都圈不住。后来我才明白,他留给我的哪是什么基业,分明是个四面漏风的破屋子。
登基那天,我坐在龙椅上脚够不着地。礼部尚书让人在脚踏上垫了三层锦褥,母后的指甲隔着龙袍掐进我胳膊里。十二冕旒垂下来,晃得人眼花。底下跪着的文武百官像一群黑压压的乌鸦,我数到第三十六颗东珠的时候就睡着了。醒来时躺在母后怀里,她身上檀香味熏得人头疼。\"诩儿要做明君呢\",这话她后来常说,每次说的时候,案上的奏折总要往后挪半尺。
头几年倒还清净。母后临朝称制,我每日卯时起床,先给太皇太后请安,再去崇文馆听讲。教我《尚书》的崔太傅是个矮胖老头,总爱拿戒尺敲桌角。有回我背不出\"洪范九畴\",他气得山羊胡子直抖:\"陛下可知这"皇极"二字何解?\"我盯着窗外飞过的麻雀,心想笼子里的鸟要什么皇极。这话现在想来,倒像是谶语。
十岁生辰那日,母后在华林园摆了百桌宴席。我穿着新制的玄色衮服,看那些外戚们像闻到血腥的豺狗似的围上来。舅舅胡国珍端着金樽要敬酒,袖子里的玉佩叮当响。母后笑着替我挡了,说皇帝还小。夜里我趴在榻上吐了三回,守夜的小黄门吓得直哆嗦。自那以后,御膳房再没上过西域葡萄酒。
变故是从永平三年开始的。那天我正临摹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母后突然带着股寒气冲进来。她发髻上的九尾凤钗歪了,裙角沾着雪泥。\"并州闹了兵变\",她抓起案上的茶盏又重重放下,\"这些个鲜卑老丘八,先帝在时一个个装得跟鹌鹑似的\"。我盯着茶汤在青瓷碗里打转,突然发现母后眼角有了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