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活得像个笑话。现在躺在榻上,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耳朵里嗡嗡作响,恍惚听见韦氏在殿外尖着嗓子喊太医。不用麻烦了,我知道这是裹儿送来的蒸饼起了效。五十五岁的人,到底还是栽在了亲闺女手里。外头蝉鸣得人心慌,倒让我想起十四岁那年夏天,父亲李治摸着我的头说:\"显儿要争气\"——争气?我这辈子争过什么气?
我是真龙天子,生来就该坐龙椅的。永徽元年(650年)父亲刚登基那会儿,我还缩在母亲肚子里。等到显庆元年(656年)十一月呱呱坠地,正赶上武昭仪封后的好日子。乳母说那天大明宫飘了雪,母亲躺在产床上还惦记着前朝的奏章。七岁封周王,二十岁改封英王,我这辈子头二十四年活得跟块活玉玺似的,盖哪儿全凭母亲心意。
记得头回见血是仪凤二年(677年)。那天在掖庭宫撞见个宫女吊死在横梁上,白绫子飘得像条死蛇。后来才知道是母亲处置的细作,那脚底下打翻的铜盆里,血水泼了满地。我扶着墙根吐得昏天黑地,母亲却冷着脸说:\"皇家儿郎见不得这个?\"那眼神像刀子,刮得我骨头缝发凉。
弘道元年(683年)腊月,父亲在贞观殿咽的气。我跪在龙床前抖得筛糠似的,母亲攥着我的手往玉玺上按。二十八岁的人,坐龙椅上硌得屁股生疼。头回上朝那天,龙袍领子勒得脖子发红,听着裴炎念叨什么\"太后临朝称制\",余光瞥见珠帘后头母亲的影子,恍惚觉得龙椅背后长了根铁链子,直通帘子后头。
改元嗣圣那日(684年正月初一),我在宣政殿摔了茶盏。韦妃刚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偏中书令裴炎板着脸说太后要立李旦。我梗着脖子喊了句:\"朕就是把天下给韦玄贞又如何!\"这话传进母亲耳朵里,正月二十六那天,羽林军闯进寝殿时,我正给重润换尿布。金吾卫的铠甲撞得叮当响,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母亲站在殿门口,影子被烛火拉得老长:\"显儿,房州缺个庐陵王。\"
那日被羽林军从龙床上拖下来时,我怀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胡麻饼。母亲站在紫宸殿的蟠龙柱下,十二旒冕冠上的玉珠晃得人眼花。她让上官婉儿念废帝诏书的声音,比掖庭宫的冰砖还冷:\"皇帝嗣圣元年正月,昏庸失德\"我死死盯着她裙裾上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