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你右主官固然可以监督左主官,但倘若这左右主官两人合谋,一起贪墨分赃,你怎么办?
哦,你说你还有审计署?好,那我问你,你这审计署要多大的编制才能监督天下间如此数量巨大的账目、仓库等机构?我就是给你一个都察院,只怕你也管不过来吧!
申时行的奏疏写到此处,就开始引出他们心学派的“道统级论调”:治理官员,还是要看教化,不能仅靠这些“平白无故增添人手”的手段,唯有人人为君子,道德出众,自律严谨,这才能清明吏治,才能真正轻徭薄赋、与民生息。
申时行的奏疏呈递去司礼监之后,他才看起百官们对高务实的弹劾。这一看不得了,他发现可能要出事了。
一些和他类似,“就事论事”的弹劾也就罢了,关键是弹劾之中混入了很多弹劾高务实“奸佞”、“遗毒”甚至“谤君”的说法。
这其中最让申时行惊出一身冷汗的,就是弹劾高务实“谤君”。
谤君?高务实怎么就谤君了?
还真有,这些奏疏都抓住高务实《取用疏》里的一段话开始怒斥:
“或曰:古有汤昌,亦有桀纣。我皇上固神文圣武,焉知后世子孙皆尽贤德?倘有一二不肖,薄赋尚有可限,重税岂非虐民?”
有人说:古时候既有商汤、周文(姬昌)这样的明君,也有夏桀、商纣这样的暴君。我皇上虽然英明神武到了极点,但怎么知道皇上的后世子孙也是个个都像皇上这样完美呢?万一要是有一两个不肖子孙,则我朝制度若是轻徭薄赋,那还影响不大,因为那不肖的皇帝也能浪费的钱财也还有所限度;可如果已经开始收了重税,这不肖的皇帝岂不是拿着百姓的血汗在挥霍无度?那是虐民啊!
从行文的角度而言,高务实这段话属于“设问”,因为他后面有“自答”。从道理上来看,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假设——谁还能保证自家从来不出不肖子孙吗?
然而问题在于,你假设谁家可能会出不肖子孙都没关系,但你怎么能假设天家出现不肖子孙呢!
为什么不能这么假设?因为哪怕天家真的出了不肖子孙,当这个不肖子孙成了皇帝,他依然是你的君上,你说他不肖,依然就是“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