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已被死神预定的灵魂,暂时地被允许继续停留在身体里,身体躺在诊所的床板上。
被褥是皱的,前一位躺在这里的人离去前没有收拾过它,扭起来的布褶印在背后有些难受,那些深长的褶痕下似乎藏纳着疫气和未洗净的淡铁锈色点,但比硬板好多了。
他想稍浮起身把毯子扯平,但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了动作,胸腔传来某种像伤口被迫伸展般的疼痛,手攥紧最近能抓到东西拉扯,把毯子扯得更皱。
有比唾液更黏重东西随着咳嗽喷出,手下意识地去擦,察觉到熟悉的湿润稠腻,掌心多出了一抹显眼的红色,催化燥热感与焦虑的蒸腾。
偶尔有端着瓶罐的影子从白色帷幕后走过,激起一点本能的希望,但又很快冷却。
事到如今,对草药汤剂的期待已经在病情的屡次恶化后消磨殆尽,医师也已明言好转可能不大,与其说是治疗,不如形容为求生本能更合适些,愿意相信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肺腑的不适感中既无法睡去也没法保持清醒,只是闭上眼试着忽视隔壁此起彼伏的相似咳嗽,使意识暂时地离现实远些。
但这反倒让听觉更敏锐了,咳嗽声中压抑的像某种深浅不一铿锵的脚步,在室内帷幕间徘徊,时不时高亢急促的是它停下叩响门扉,催促召唤,每次作响都引起惊吓。
而这声音中,一串踏在实地上的脚步从木制楼梯走下,接近这边。听方向是朝这边来的。
白帷被掀开一角,不是往常送药的学徒,也不是只在接诊和下定论时见过的戴维医生,而是一名从未见过的高大陌生人,自然地走到床边站住。
一套与戴维相似但更新的黑袍、蒙面布罩后显年轻的眉目,以及茂密靠前的发际线,凭空拉低了几分可信度。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印象分未必要用外观体现。
在年轻高大医生身后,一名穿着红线滚边黑袍中年医生跟着钻进来,自动在旁边半个身位后站定,两手相握放在身前。
唯一认识的戴维医师走在最后,帮双手端着器械盘的随从拉开帷幕,跟到了那位黑袍形制特殊的中年医师后面,主动地边缘化减少存在感。
几个助手、学徒默默地小步跟进,占据床位位置。小小的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