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落泪了,那件事带来的压力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反复保证下,他终于愿意向天父侍者开口,撕开记忆一角,让其中积蓄已久的黑暗迷雾流出。
即便过去数年,有些细节仍像昨日刚经历过一样清晰。
那是个阴云密布的午后,终日埋头处理枝条的父亲突然停了下来,少见地因为进食和睡眠外的原因将视线从那一个个盘曲扩展的螺旋间移开。
他已经太久没有长时间站立走动过了,采集原料、售卖成品的活都交给了儿子,常常一整天都不踏出屋子一步,从早到晚地忙碌,成品堆满了半个屋子。
小约翰曾试过劝他,只收获了无意义的沉默。有时夜间惊醒,也会听到枝条弯折扭曲的轻微声响,家里当然不会在夜间浪费蜡烛,无法想象父亲为什么又是怎么完成的编织。
或许和手中软枝一样弯曲弓起的背部、肩肘僵硬而腕指格外柔韧灵活的双手就是答案。
布满血丝的眼球深陷眶中,眼瞳因为在昏暗环境工作太久而扩散,有时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窥视某种秘密后点燃的光芒。可他几乎不出门与人交流,所有得知的事情都来自小约翰转述。
都是些泛善可陈的村庄琐事,最近谁家生了孩子、谁又好运接到了活、有哪个大家叫得上名的人去世。
父亲只是安静听着,不置一言。
就在那天,很突然的,他离开压出凹痕的自制椅子,从堆积如山的筐里挑出一个,拿上锈迹斑斑的铁锹,说要出去一趟。
起初小约翰没想多,父亲主动愿意出去走走不是坏事,也许是个好转的信号。
他趁机收拾了一遍父亲常坐的地方,收集小根断枝点火烘热晚餐面包,坐在门口等待。
秋收后的荒芜田地布满尖锐麦茬,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逐渐密集,云层愈发阴沉,湿润腐败的风从山间刮来,卷起草梗,又将其无声息地抛向远方,风中带着植物残骸发酵的酸味。
他开始感到担心,已经转变为黑灰色的积雨云堆叠交错,模糊晨昏界限,在高空狂风的推搡下缓慢滚动,让人想起屋子新造的顶棚:稠密、昏暗,细看能发现不易察觉的水涡状深沉纹理。
是大雨的前兆,本地居民最是熟悉这种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