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想,他终究还是不能。
崇殷自榻间起身,又深深地跪了下去。
“但凭公主安排。”
萧冠姿睨了他片刻,突然甩出烟斗砸在他身上。
“滚。”她怒道。
平昌公主喜怒无常也不是一日两日,崇殷从地上拾起烟斗,又放回她身前,最后沉默离开。
崇殷有自己的住处,那是偏殿角落一间狭小宫室,终年不见阳光。他身份特殊,是魏宫中除却皇帝之外唯一的男子,只有一个叫锁儿的年轻小宦官伺候。说是伺候,其实崇殷都是自己吃饭穿衣,只是平昌公主需要他,锁儿便要给他身上涂满金墨。崇殷禅定功夫了得,能一天不吃不喝不动,其他宫人偶然见了,也只当这是尊漆金的铜像,
不疑有他。
锁儿见他回来,身上的金墨掉了不少,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出去打了桶热水回来放他屋里。
崇殷清洗干净后,锁儿已经拿了刷子和笔墨等着了。
崇殷坐下,锁儿便上前,一点一点地替他重新上墨,先是手指和脖子,最后才是头脸。
“公主说,要放我走。”崇殷忽然道。
他从未主动和锁儿说过话,今日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公主有自己的思量。”锁儿正替他涂着手背,垂着眼睛说。
崇殷心里发堵,一股无名之火在胸腔内四处乱撞,难以发泄。
“公主看得起你,才留你在身边。”锁儿又说,“她若看不起你,你连进京的机会都没有。”
“那为何…”
“嘘,别问。”锁儿又道,“我说了,公主有自己的考虑。”
崇殷闭上眼,不打算搭理他了。
“公主小时候遭人作践过。”锁儿又道,“那人欺负公主,我咬了他一口,他将我甩出去。我摸了把剪刀回来,捅了那人的下边,他便死了。那是宗室的一位王公,身份不算低,公主没把我交出去,同皇后说是自己杀的。当时伺候的人都处死了,就只留了我一个。”
崇殷骇然,睁着眼直视着他。
“你要是不信,等出去了随便一打听就知道。”锁儿将金墨滴在他头顶。
良久后,崇殷才道:“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