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被从自己奉为圭臬的高台上走了下来?
他自己也不清楚。
可能早在咸阳,嬴政告诉他韩非该如何活着的时候,这一切便开始悄然改变了。
“良在秦所见与预想不甚相似。良从未见过那样齐心协力的君臣,他们上行下效,政令一统,效率之高。这样的朝堂,绝不可能出现在六国之中的任何一个。”
“你觉得嬴政攻下弱国贫国是理所当然?嬴政凭什么要统治我们?我在秦王宫,看到的不仅仅是它的繁荣。还有它的等级森严,它吞噬人心的可怕。嬴政欲将天下执作一个运转如他心意的机器,但凡有不同于秦的声音,那么就是反叛,就要受到攻击。但这天下一定就只要一个声音,一个口号吗?!”
张良用一言击破。
“天子东迁奔走之后,百年纷战,从未安平。现今天下就是无序的典型。嬴政统治的合理性,我不能在此时说明。至少现在,纵观列国,燕月,你不得不承认,没有一个君主比得上他。”
燕月不能与之再辩。
而田光是有备而来。
他沉笑:“我欲邀先生与我一同来观秦之惨败的好戏,先生本不是自愿去到秦国,如今正是得以重返自由之良机。秦国为了攻下魏国,闹得生灵涂炭。先生难道不见这满城的惨状?如今,先生既然能褪去秦袍,又何故握着秦剑?”
张良道:“脱去秦袍如何?穿上燕国服饰又当怎样?不管你手握秦剑燕剑,还是韩剑。这天下之中,真正了解民之所需,民心方向所在,才是良该手握之剑该出鞘的地方。”
田光这才明白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张良的心从来不在天下任何一国之中,他已经不再是六年前一心复韩的张良了。
不知是受何人的引导,他在乎的只是民生之安乐,他把儒家之学又读到了入世之中。
田光见谈话已然不起作用。显也起先与他说,张良无法策反,他还有些不相信。
毕竟,以前,借着陇西地动之事,嬴政焦头烂额之际。
是张良实实在在地给了他进咸阳宫的机会。
若不是嬴政恰好在,用太阿剑挑开了那把淬毒的匕首,嬴荷华必死无疑。
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