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图默默听着,突然道:“时局不变,派系也就不会消失,最后必然导致富者阡陌相连,贫者无立锥之地,这就是为何自秦汉到如今,强盛之王朝无非三百年国运,衰弱朝代,走不过百二十年。”
“照此说来,这千百年的改制,到底是没做成什么东西了?”
王文龙道:“制度之演变,其实是配合生产力而来。”
“秦汉之时,便是中人之家,太平年月,依旧不见荤腥。隋唐时期,国朝已定,依旧会出现玄武门喋血,百姓东西避走。到了宋时算是不错了,国初的战乱,不给百姓造成太多损伤,仅用三十年,天下便进入富足,然而终至积贫积弱,管理太过松散,百多年后,就是金人南下。本朝,国土稳固,百姓也享些快乐,至今二百余年,算来又胜过宋朝了。”
王文龙总结说道:“制度是服务于生产力的。生产力越高,百姓在和平时期过的就越富足。为了配合更高的生产力,治理制度也需越来越成熟。”
“至于万世永昌……”
“自古至今没有一个制度可以真正阻止资源集中,而除非流血死人,不然没有一个正经朝廷能够把大户合法聚敛的钱财征收上来分给百姓。”
王文龙知道贫富差距不是历史研究能够解决的,而是个社会学、经济学问题。
而他现在所做的制度史研究就是社会学的发端。
王图突然问:
“建阳以为大明到了什么时候?”
王文龙沉默不语。
“救得活吗?”王图再次询问。
王文龙低头喝茶。
王图默然,他一拍扶手起身道:
“建阳、子先,我准备辞官回陕西了。”
“我只担心借不到翰林院的藏书,建阳这本大作无法完成。”
“如今见到此书资料已收集完整,我无牵挂也。”
“这是本好书,该让世人看见。”
徐光启是翰林院检讨,乃是王图的下属,对于这个领导还是颇尊敬的,他挽留道:“衷翁何必如此?留在京中,和光同尘,多少能做些事情。”
“二百年大明,多少英雄血泪?”王图道,“见其生不忍见其死也!”
拱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