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怀放下茶杯,看向窗外的宫城,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或许吧,他的确比我以为的要更了解我,但如果可以,我的确不想走到这一步,以前老头总教我,妥协才是政治的艺术,换做其他人,肯定会尝试着与朝堂百官和解,争取更多支持,在平衡北境与南方的矛盾下继续北伐可那不是我。”
他转向萧平:“很多人在走上仕途后就会慢慢变成政治人物,忘掉一开始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可我不会,我看到过北境最精壮的男儿死在前线的土地上,看到过无数百姓春耕夏种,却在冬天里吃不饱饭,我也看到过无数流民流离失所,倒在路边,我害怕一旦我产生任何和他们妥协的念头,从此之后北伐就会变得遥遥无期,所以就算要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我也要提着刀把这件事做完。”
“可这件事会让您的声名跌落到谷底,”萧平的话语没有什么温度,“文人志士会声讨您,世家大族视您如洪水猛兽,朝堂中不会再有人试图与您站在一起,连天子也会在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些流血的日子。”
“您在试图挑战整个文官集团,而这件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就算您为了大魏鞠躬尽瘁,史书也不会给您一个中肯的评价--因为笔终究是在他们手里。”他说。
“当初黄巢在长安提剑砍了三天三夜,终于为寒门士子砍出了一条鱼跃龙门的路,然而后世的史书却说他只是个发了疯的食人魔,”顾怀说,“我当然知道这些事情会在史书上留下一抹难看的痕迹,但我无所谓,到了如今我无比庆幸当初让勾栏办了个报纸,起码笔不会只掌握在他们手里。”
不算空荡的房间里,沉默持续了很久,依旧是书生打扮的萧平眉头缓缓松开,轻轻颔首:“锦衣卫会做好准备。”
“过了这一遭,你也会真正成为我的影子,以及后世人人唾弃的酷吏屠夫了,不会后悔么?”
“不会。”
“为什么?”
“虽然这两年已经习惯了黑暗,但当初在黑暗即将到来的时候,我其实很害怕,”萧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我家里世代务农,那个小山村里很难走出一个读书人,而父老乡亲都觉得我一定能光宗耀祖,我带着这样的期盼走到了京城,却在秋闱的前夕发现整个世界都在变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