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又到了雪季的尾声。洛神峰顶莹雪苍茫,间或缀以墨绿的松冠。山腰处土色渐朗,奈何云雾缭绕,无论立于山顶俯瞰还是站在山脚仰视,多半时候只见得一片惨白。至山麓又有了绿意,红松、毛榛、水曲柳、桦树、春榆蔚然成风,绿梢枯枝纵横交错,远看去,不乏沧桑之感。
通往重明观的青灰石径上落了脚印,站在洛神峰最高处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脚印一路匆忙,自冷杉中来,冲向山门。山门以内立着苍劲的侧柏,树间又密密生着百枝蔷薇,开花时节暗香乘风而上,把重明观前院熏出些凡间气象。非要跨上百尺来高的石阶,逼近重明阙,闻到远处毕方殿内终日焚烧的夜罗香,这重明观的仙家气韵才有了着落。
黄玉笙永远不会忘却她初登洛神峰的情形。山门两侧的朱红砖、侧柏树间的鸟鸣、观门石檐下那万年金桃雕就的重明鸟,每一样都那样稀奇。进了观门,过前院那片金桃林,杵在石阶下仰望重明阙,稀奇之余,无非神往、崇敬了。那阙门是黑中透红,红中纳紫的,阙门两侧以小篆镌着门联,上联曰“和风醉柳,黛山承玄窍厚泽,生奇峰异壑”,下联曰“旭日扶桑,天池溢玉清宝气,蔚紫雾苍云”。阙顶以玄石雕出飞檐,张扬灵俏,尽是重明鸟翅羽的形容。烟云缭绕下,石斗拱、介石、阙身显得过于沉重,好像阙基直直贯穿山体,深扎于百丈之下,不可动摇。这在年方九岁的黄玉笙,已经是世上至尊至圣的存在了。
接任掌门以来,这些往昔的记忆便不时翻跃而出,叫黄玉笙忧心忡忡。毕竟她入门时,重明观正值鼎盛,是仙界三派之首。这样的基业,黄玉笙牢牢守住还好,若在她手上败落,颜面不保事小,愧对祖师,那才算真真刺心的罪过。然而再多忧虑,该来的总要来,黄玉笙天资平平,重明观的处境,她是一清二楚的。这几十年来,昆仑白泽观的丁贤梓野心日盛,黄玉笙担心的,已不是重明观在仙界的地位,而是本门的存亡。她早下誓言,欲与重明观同生共死,只是放眼山门,定睛于毕方殿门额上写着“毕方”二字的金桃匾,再看殿内打坐、殿外修法的同门,又觉得哪怕自己殉道而亡,也还不清师父华清师太的百年恩情了。
重明观由盛而衰,黄玉笙卸不去责任,只怪她一人,却有失偏颇。本来仙界三大派自古便以降妖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