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田广十二步,纵十四步,问为田几何?夫子枯枝似的手指划过《九章算术》发脆的书页,松烟墨混着窗棂间漏下的金尘,在勋贵子弟们鎏金书案前织成朦胧的雾障。
永嘉侯世子用错金匕首削着块沉香木,碎屑纷纷扬扬落在《青楼韵语》的纤腰约素绫句上。
朱元璋的乌皮靴碾过青砖缝里半截算筹,老皇帝分明看见徐三郎冻裂的指尖在粗麻纸上疾走如飞。
少年左手压着的《测圆海镜》残页随风翻动,露出朱标批注的以方斜求周径小楷,墨色已沁入纸骨,像极了太子腕间褪不去的血痕。
步百为亩,应是后排某个寒门子弟的嘀咕被穿堂风搅碎。
永嘉侯世子突然嗤笑出声,鎏金马镫重重磕在青砖上,惊得博山炉里将熄的香灰腾起三尺。
徐三郎的雉羽笔却在此刻划破凝固的晨光,在算草纸边角写出个工整的法字,墨迹未干便与朱标袖口滴落的血珠融为一体。
夫子戒尺突然劈开漂浮的尘埃,青铜日晷应声裂开蛛网纹:测地之术关乎社稷,尔等嬉闹,可知洪武三年户部因田亩不清斩了多少胥吏?
老学究的呵斥惊醒了打瞌睡的勋贵,织金蟒纹衣袖扫翻的砚台里,宿墨正缓缓漫过《青楼韵语》里的艳词。
徐三郎的后背已然绷成满弦的弓,粗布衣料下的肩胛骨随着演算节奏起伏,恍若应天城头报时的更鼓。
朱元璋眯起眼睛,少年布满墨痕的指甲正掐着《九章算术》书脊,那力道竟与当年朱标彻夜校勘《大明律》时的情状别无二致。
老皇帝喉头突然泛起血腥气,恍惚看见洪武七年暴雨夜,太子浑身泥泞地举着量田绳尺站在溃堤处,身后跟着十二个背着算筹的寒门举子。
用矩之道,首重夫子的讲解被永嘉侯世子裁纸的沙沙声打断。
徐三郎却突然抓过三根算筹,在染血的草纸上摆出三角阵型。
阳光穿透他破旧襕衫的瞬间,朱元璋瞳孔骤缩——少年手背冻疮渗出的血珠,正顺着算筹纹路流向《九章》书页的方田二字,恰似当年朱标在北平布政司绘制屯田图时滴落的朱砂。
铜铃残片突然在檐角发出呜咽,惊醒了昏睡的勋贵子弟。
徐三郎的雉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