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记得小妹及笄那日,执笔在宣纸上勾勒白梅的素手,怎会沾上半点血腥?
萧湛紧随其后策马狂奔,昨夜宫墙外隐约听见的厮杀声此刻如重锤击胸。
他比谁都清楚,那个总在御书房红着眼圈批奏折的女子,此刻怕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蓝府素幡翻卷如雪,哀泣声撕扯着每个闯入者的耳膜。
江笑安踏碎满地纸钱冲进灵堂时,正撞见姜雪跪在乌木灵位前,烛火将她鬓边白花映得近乎透明。
“笑安……”拂冬伸手欲拦,却在触及那双血丝密布的眼眸时僵在半空。
江笑安径直跪在蒲团上,骨节分明的手抚过“江笑微”三个描金小楷,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风子晴。”
姜雪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过冰:“比起痛快了断,活着承受千刀万剐岂不更妙?”
她拾起纸钱投入火盆,看着火舌将白麻吞噬:“这柄复仇之刃,该由蓝将军亲手落下。”
江笑安霍然起身,腰间玉珏撞在剑鞘上碎成两半:“带路!”
他掠过拂冬时的劲风掀动灵前白烛,晃动的光影里,姜雪突然捂住小腹蜷成弓形,温热血迹蜿蜒至裙角……
地牢深处,风子晴正趴在霉烂草席上干呕,手腕铁链随着抽搐哗啦作响。
曾经引以为傲的云鬓散作枯草,她忽然疯狂大笑——原来招提寺的檀香经卷,竟是此生最后的体面。
阴暗牢室内的铁链突然发出脆响,风子晴在寒玉床上猛然惊醒。
三天前被投入这不见天日的地牢时,她就该料到姜雪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可当那些蓬头垢面的流民被驱赶进来时,她仍被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惊醒。
原来所谓“万蛊噬心散”不仅能麻痹经脉,竟会让人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使不出。
“太后娘娘可还尽兴?”
狱卒沙哑的笑声从铁窗外传来,风子晴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咸涩的血珠。
此刻她终于明白姜雪的狠毒,这哪是什么迷情药,分明是让人清醒着承受所有屈辱的蛊毒。
被铁链磨破的腕间传来刺痛,却抵不过胸腔里翻涌的羞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