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后背使劲一击,老人“啊”了一声,倒下去。
“他妈的,你还想跑。”敌兵吼叫着。 “跑,跑,能跑我就跑。”老人一边呼呼喘息,一边喊着。
“你儿子跑掉,便宜了你,你还白日作梦。”敌兵说着又是一枪托。
“要是我儿子在,我还叫他跑!”
顺海听得出,父亲的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父亲的突然举动,是掩护他们离开。他看看尤林,发现了伸到衣襟下要抽枪的那只手,明白了尤林要把老人家从火坑里救出来的心情。
他也看到了三陈紧张的目光,箭在弦上,弯弓待发。他把牙一咬,最后看了一眼父亲在敌人枪托下的倔强身影,汪着泪水,一扭身子,猛地抓住尤林握着枪的那只手:“林子哥,走!”
他的声音是那样清脆,使尤林从几乎是高烧般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也给了顺海巨大的安慰和勇气。他要把尤林凯旋归来的消息告诉老人家,使老人家了却十二年的心愿。
他最清楚,在漫漫长夜里,老人家是怎样惦着从海里救起来的红小鬼。
果然,老海听到“林子哥”这个称呼,心里嘎登一下,一句亲切的称呼,把他的记忆唤醒。磊子回来了!他还活着!
一刹那间,干出滩上的险情,连家船上的共同生活,冒着枪弹横跨海峡,滩头的依依惜别,这些镜头飞快地在他的脑子里闪过。 他多想看看磊子,哪怕是看一眼背影也好,但他忍住了。他为了叫儿子他们走得远一些,没有站起来,不呻唤,不求饶,偏要激怒敌人,拖住敌人,狠狠地咬住一个字:“跑!跑!”
沉重的打击又落到他的身上。这时,顺海他们已经走出去百十米远。
“要是我儿子在,我还叫他跑!”
这句话一直在顺海的耳边响着,这是父亲给他的命令。
他像发了四十度高烧,脑袋昏沉沉的,不问脚下是坑是坎,踉踉跄跄,大步流星地走着,一直到声音消失才停止脚步。
他挂着两行眼泪回过头去,手仍像老虎钳子似的紧紧抓着尤林的手腕。
不过,尤林什么也没感觉到。他回首环顾,凝视着弯腰曲背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远去,海风吹掠着象布穗子似的破烂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