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晚上可怎么睡呀!
连条件殷实的人家都被迫配合了,唯独这周家剩下一个老太爷,瘫痪在床上,意识模糊已是弥留之际,根本没人敢动。
若是抬过去,只怕还没到营帐,半路就没了。
对于老人家来说,是受罪,“死,也要死家里。”他虚弱道。
床榻边,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握着老人的手,“阿爷,我陪你。”
周老爷年过古稀,这些年与兄弟来往得少,妻子在去年病逝了,大儿子死了,大儿媳改嫁了,大孙女随着改嫁了。
二儿子做狱卒,前些年被犯人打死了,二儿媳病死了,留下年幼的小孙女,日子越过越不景气。
三儿子做点小生意的,赚的足够生活,有两个任性的儿子,但三儿媳是个精抠的,不舍得给老二的女儿花钱。
所以这小孙女,一直是跟在周老爷身边的。
三房被官兵强制转移,都不知道带上她。
周老爷叹着气,忽听一声“阿兄”。
周老爷的弟弟身体健朗,被转移的时候经过周家,来探望他,“兄长,你别怕,这水淹不上来,最多明日,我们就回来了!”
周二爷家过得还没周家好,但一直让周二爷引以为傲的,是孙子在京城做官,大名鼎鼎的京机司里当小头头呢!
周老爷见周二爷一家来了,垂死病中强撑着坐起,将小孙女的手交到周二爷手上,“拜托了。”
小姑娘不想离开,忍着情绪没有哭闹,“阿爷,我不要离开你。”
阿爷的身体可能撑不过一两日了,她怕见不到阿爷最后一面。
这个世上,她只有阿爷了。
周老爷亦有所觉,对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听着外面的雨声,和官兵催促的声音,嘶哑地对小孙女交代道:“素素,听阿爷说,那位姜大人治河有些年头了,你要听他的,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官府什么时候说可以回来,你才可以回来,知道吗?”
年仅六岁的周妙素掉着眼泪,点点头。
周老爷又道:“往后三房若对你不好,待你稍微长大些,就去京城找你大堂姐,她如今嫁入公府,即便是为了颜面,也不能弃你不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