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突然笑了。他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冠,将青霜剑收回鞘中。“郭子茂,你可记得当年在铜雀台上,你我对酒当歌时说过什么?”
郭芝脸色微变,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郭芝四十余岁的面庞似一柄未出鞘的短刀。
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下,眼眶凹陷如幽谷,眸光却如谷底未熄的炭火,偶尔闪烁出寒芒。
几缕夹杂银丝的鬓发从进贤冠边缘垂落,与青灰色锦缎官袍上暗绣的云雷纹相映,倒像是将终年斡旋于权谋的霜雪凝成了具象。
下颌蓄着修剪齐整的短须,说话时喉结滚动如暗流下的卵石,唯有左侧眉骨处一道浅疤,在烛火摇曳时忽隐忽现,仿佛正无声讲述某次未载于史册的宫闱惊变。
“你说——”夏侯玄的声音突然提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话音未落,他猛地拔剑冲向郭芝。
二十张强弩同时发射。箭矢穿透皮肉的声音令人牙酸。夏侯玄跪倒在地,三支弩箭钉在他腿上,鲜血很快浸透了素白的中衣。
郭芝走近,用剑尖挑起夏侯玄的下巴:“相府要活的。”他转身对士兵下令,“卸了他关节,别让他自尽。”
当铁钳般的手扭断他手腕时,夏侯玄死死盯着东方——那里,朝阳正刺破云层。
他想起了韩猛系上绛色披风时的决绝眼神,想起了王焕坠马时伸向他的手,想起了那个年轻亲卫被射穿眼睛还在叫他“大人”……
铁链锁住四肢的刹那,夏侯玄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群寒鸦。郭芝被这笑声骇得后退两步,竟不敢与之对视。
“告诉曹爽——”夏侯玄的声音因疼痛而嘶哑,却字字如铁,“他杀得了一个夏侯玄,杀不尽天下义士!”
“夏侯泰初,汝又何必如此,安安心心的辅佐丞相不好吗?”郭芝叹息一声道。
晨光中,被铁链束缚的身影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向囚车。
他身后,五具亲卫的尸体静静躺在山道上,鲜血汇成细流,顺着石缝渗入泥土。
邙山的枫叶格外红艳,不知是不是被这热血染就。
几个时辰前的深夜,洛阳城的街巷笼罩在浓雾之中。
秦博裹紧粗布斗篷,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