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不知悔改的好儿子,实被气得发笑:“一成?一成就把汲县的民居抽成了烂木危房?你抽一成,你手下的人抽一成,下面的人再抽一成,一成一成抽下去,你告诉朕,到用时还能剩多少?”
朱铭算账算得清楚,他道:“那一成是儿臣的错,二成的错儿臣也能替手下的人担了,但别的该是工部与汲县官员的罪——”
话音未落,崇安帝猛抄起案上一卷竹简砸向了朱铭。
只闻“啪”一声响,沉重的竹简砸破了朱铭的额角,又掉在他脚边,“咕噜”滚了一圈。
朱铭能躲,但并未躲开,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鲜血很快从他额头溢出,顺着眉骨流下,进入眼中,将视野染得鲜红。
“混账东西!”崇安帝怒声骂道:“避重就轻,田产地税你是一概不提,你知不知汲县因你死了多少人?一县百姓又因你过了几年水深火热的日子?”
朱铭仿佛知道崇安帝不会拿他如何,抬手擦去额角的血,解释道:“这是不得已之策,户部拨不出钱,北边苦寒,十五万口兄弟嗷嗷待哺,我身为将帅,若不想办法,如何养出御敌之精兵?”
他有理有据,崇安帝听罢,恍然大悟道:“所以兵要年年养,百姓就得年年跟着你遭殃。所以兵是你的兵,你管;百姓不是你的百姓,你便视之豕狗。”
朱铭拧眉:“儿臣并非此意。”
崇安帝厉声打断他:“可你就是这般做的!”
他看着自己这打了半辈子仗的儿子,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你那张臭脸上写着什么吗?”
朱铭并未回答,崇安帝一字一顿替他道:“开疆扩土。”
“你只求大明国土辽阔,却不顾大明百姓死活。百姓求的是丰衣足食,照你这贪战的性子,我敢把位置交给你?”
朱铭心中一颤,据理力争道:“带兵打下来,抢来不就有了!太祖当初不就是这么立的国?”
崇安帝被他这土匪性子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他怒极反笑:“好啊,你都敢与太祖比肩了。”
朱铭自知失言,还要说些什么,崇安帝却转过了身。
明黄色龙袍裹着已不再健壮的身躯,这天下至尊仿佛一瞬苍老了几分,他失望道:“滚吧。”